吉祥乘坐的,仍然是先时来?围场时候的那?辆马车,袁香蓉和袁香棠二人坐在了她?后?边的那?辆马车中,吉祥原本以为袁香蓉会与来?时一样到她?的马车里来?,不过显然此段时间的相处,两姐妹到底是两姐妹,即使先时闹得再不开心,也?有共同要争的东西,但至少这一段时间二人也?是达成了共识,袁香棠个性依然有些霸道,却会收敛着不再欺负的太过,而袁香蓉自己也?有些立了起?来?。
这般瞧着,二人倒是比之之前,处的算得上是和平相处了。
吉祥自己坐入马车后?,袁叔万却是并没有去骑前边的马,而是坐入了马车内。
吉祥看到袁叔万这番举止,微微有些奇怪,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不去前边骑马?”
吉祥可记得先前来?时,袁叔万却是骑着马过来?的。
袁叔万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无?事,我坐车里陪着你。”
袁叔万的话,让吉祥忍不住笑了一下,说实话,方才她?自己一个人坐在这辆马车上的时候,即使有青玉和青柳二人陪着她?,她?其实心里还是有几分忐忑。
她?对赵慎还是不放心。越是觉得快要安全回到袁府了,让她?的心里越是忍不住开始不安。
可偏偏袁叔万先时表现的却是十分放心,还让她?放心,仿佛是一点都不担心赵慎会使用什么手?段。吉祥自己也?知道不好表现的太过。
不过现在看来?,袁叔万显然自己也?是担心的,只是嘴上不说出来?罢了,不然现在如何会与她?坐在一辆车上。
吉祥心中这般想着,又觉得有些好笑,袁叔万总是做出这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里,根本不让人去猜测他的心思,但吉祥现在接触多?了,却觉得他有的时候,实在是口不对心。
吉祥笑着接过了青玉和青柳的活计,亲自伸手?倒了一杯茶送到了袁叔万的手?上,笑道:“三爷,喝茶。”
袁叔万的目光落在了吉祥的手?上,脸上却是轻笑着,接了过来?后?,放到嘴里抿了一口。
不过还未等袁叔万将手?中的茶盏放下之时,突然马车之外响起?了常福的声音:“三爷,皇上身边的陈公公找您。”
吉祥闻言,下意?识看向?了袁叔万,袁叔万微微垂了眼睑,却是不紧不慢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对吉祥轻声道:“我出去瞧瞧。”
吉祥面上带着一丝不安,却也?是点了点头。
袁叔万见着吉祥这副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放心。”
说完这句话,袁叔万走下了马车,吉祥看着被放下的车帘子,却是忍不住偷偷掀开了左手?边的马车帘子看去,车厢外边,果然站了陈全儿,他只带了一名小太监,恭敬的弯腰站在了袁叔万的面前。
陈全儿脸上带着笑容,说话声音不重,至少吉祥坐在马车内,却是听得一点都不清楚。
吉祥只看到袁叔万面色淡淡的点了点头,却是转身又上了马车。
吉祥见了,连忙放下了手?中的帘子,看着从车厢外边走进的袁叔万,袁叔万这会儿面色却不像在外边时候那?般冷淡,还带了一丝淡淡的笑容,看到吉祥也?看着他,他的手?越过车厢中间的那?张桌子,捡起?了放在最上边的那?一辈吉祥方才与她?泡的茶,一口饮尽后?,对吉祥轻声道:“皇上说行途无?聊,找我下棋打发时间,待会儿我要去銮驾那?边……”
“皇上让你去他那?边!”
袁叔万的话还未说完,吉祥的心里忍不住惊了一下,她?第一个反应却是赵慎又在打着什么主意?。
吉祥一点都不觉得赵慎会无?聊到找袁叔万下棋,她?的第一个反应便是赵慎想要支开袁叔万。
可是瞧着袁叔万的样子,好像是根本没有想到一样,又好像已经答应了陈全儿的来?请。
吉祥小声的开口问?着:“你要过去吗?”
果不其然,袁叔万轻轻点了一下头,看到吉祥面上露出的失落担忧的神色,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再安慰吉祥,只是开口问?了一句:“你相信我吗?”
“嗯。”
吉祥沉默了一下,轻声应了。
袁叔万却是笑着捏了捏吉祥的脸,又道:“你放心,不会有事的,皇上不可能大?庭广众下动手?,而我也?会保护你的。”
“那?行,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吉祥也?知道自己是有些过虑了,毕竟袁叔万的城府与心计都比她?要深,她?能够想到的一层,袁叔万如何会想不到。
而且,赵慎谴人来?请,袁叔万作为臣子,也?不好在众人面前真?的拒绝,做出违反君主的事情。
只是,毕竟这段日子以来?,赵慎先时给吉祥留下的阴影太深了,而这件事情,也?变成了压在吉祥心头上的一块石头,毕竟是关乎到她?自身的事情,她?也?难免忍不住多?想一些。
吉祥目送袁叔万离去后?,坐在马车里,偷偷的掀开了马车帘子一条缝,往外边看了几眼,队伍已经开始行走,瞧着的确是没有任何的异样,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坐在马车内陪着她?的青玉和青柳两个丫鬟,心里再次安了一些。
吉祥捡起?了书,看了几眼后?,又看向?了青玉,开口问?了一句:“外边赶车的人是谁?”
青玉闻言有些奇怪吉祥说出的此问?,不过还是笑着如是回到道:“吉祥姑娘,是常家两兄弟。”
“他们?二人都在前边?”
吉祥放下手?中的书,看着青玉再次确认了一遍。
“是,这是三爷吩咐的。”
青玉依然淡笑轻声答了。
吉祥也?彻底放下了心,只觉得自己是多?虑了。
袁叔万慢慢地走到了銮驾处,踩着小太监的背走上了銮驾。
赵慎作为君主乘坐的这架马车,自然是最大?的,走进里边,便会发现,其实就是一个小型的移动房子。
车驾虽然行走着,在走到里边,却是没有一点点的颠簸,里边的摆设也?十分的舒适。有一张卧榻,有桌子椅子。
此时,赵慎正坐在榻边,目光看着榻上小矮几所摆放的那?盘棋局,他的脚边,跪着一名姿色秀美的宫女,她?正在小炉上烹着茶水,茶香四溢,十分清新。
袁叔万走入之时,赵慎也?抬起?了头,看了他一眼后?,却是又重新将目光放回了棋盘内,一边慢慢将黑白子挑拣了出来?,放回到了棋盒中,一边开口道:“宰相大?人,过来?与朕下一盘吧!”
赵慎的面上带了一丝微笑,声音听着仿佛也?是好心情。
袁叔万依然是面色淡淡的行了一礼,应声道:“是。”
袁叔万慢慢的走到了榻边,坐到了赵慎的对面,而赵慎笑着将装着黑子的棋盒子递予了袁叔万,开口道:“你执黑子,先行。”
袁叔万没有推拒,伸手?接过了那?个棋盒子,放到了手?边,而后?右手?修长的手?指与中指夹起?棋盒子内的一枚黑子,放在了棋盘上。
赵慎含笑看了一眼袁叔万,也?伸手?夹了白字,摆在了棋盘上。
矮几之下,跪守在炉边的宫女终于等得水开,她?姿势优美的将茶水倒入了杯中,而后?恭敬的送到了赵慎与袁叔万的手?边。
此时,棋盘之上,早已经落下了不知道多?少颗黑子与白字,黑白交接,简单勾勒出了一副惊心动魄的山河赤壁图。
赵慎将白子放下后?,脸上带着一直未曾落下的笑容,拿起?了宫女送到手?边的茶水,送到嘴里喝了一口后?,看着袁叔万也?是举止优雅的放下一枚黑子后?,却是没有将手?指放到棋盒中,而后?看向?了袁叔万,笑道:“宰相大?人,下了这么久的棋,喝点茶吧!”
袁叔万的目光也?看向?了赵慎,他的目光毫无?波澜,而赵慎的眼里却带着深沉的冷意?,却又带着一丝嘲讽,笑道:“宰相大?人,我知道你习惯喝长宁给你泡的茶水,可是有些事情,有些习惯还是改过来?为好,毕竟万一哪一天,长宁不在你身边了,你难不成还不喝茶了吗?”
“皇上过虑了。”
袁叔万语气淡淡回了一句。
而赵慎却是轻笑了一下,用带着扳指的大?拇指指了指跪在他脚下的那?名奉茶宫女,笑道:“这宫女,自七岁入宫后?,便被宫人带在身边,教授茶艺,泡茶手?艺可谓是宫中数一数二。宰相大?人可以尝一尝她?所泡的茶,若是喜欢,可将她?带回去。毕竟,袁大?人你是朕的肱骨之臣,朕可不希望你日后?没了长宁,连茶水都喝不下了。”
袁叔万将目光重新放到了棋局上,没有再看向?赵慎得意?的样子,只是摇了摇头,开口道又重复了一遍先时的话:“皇上,微臣觉得,您是过虑了。”
“是吗,朕可不觉得。”
面对袁叔万之言,赵慎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将茶盏放回到手?边后?,他慢慢捡起?了一枚白棋,放在了早在心中谋算过百遍千遍的一处,脸上露出了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眼里更是含着讽刺的笑意?,出声温声道:“宰相大?人真?是承让了。虽然你先行一步,比朕占了优势,但到底还是输了。”
说话之间,銮驾之外,突然传出了一阵嘈杂之声。
御驾经过之地,早已有护卫在前边开路,扫除一切障碍,而随着御驾之人,更是谨言慎行,言行小心,绝对不可能会在御驾行走之时,会发出这般声音,而銮驾虽然没有任何的晃动,可是听着外边的声音,却是知道绝对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是,偏偏赵慎听到了这个声音,脸上露出了的笑容越发深了,眉眼之间露出的得意?,也?越发的明显。
他看着袁叔万,没有说话,可是神态却是已经与袁叔万传达了什么。
袁叔万听着外边的声音,没有抬起?头看向?赵慎,只是低着头,神色也?被掩藏了起?来?,其他人根本看不出他如今的神色。
他看着棋盘之上的棋局,始终沉默着,手?上拿着的一枚黑子,也?一直夹在了他的手?指和中指间,一直未曾放下。
赵慎看着袁叔万这般,却是只觉得一扫往日里所受到的恼火与闷气。
他语气掩饰不住得意?,又是开口对袁叔万道:“宰相大?人,恐怕已经来?不及了,从你被朕叫来?下这一盘棋之后?,你便是输了。”
外边的喧闹之声越来?越重。
而銮驾之外,有亲卫军统领来?报,也?有郭怀远来?报,皆是请罪禀告之声。
最后?却是郭怀远走到了銮驾之外,开口道:“皇上,贼人来?势汹汹,不然让臣等先掩护您离开此处。”
“不必,你们?守在车外便是。伤不到朕的。”
最后?一句话,袁叔万说的别?有深意?,而袁叔万也?在这个时候,抬起?了头,看向?了赵慎轻声道:“皇上真?是笃定,不过也?是,毕竟天子在此,贼人自是不敢靠近。”
说完这一句话后?,袁叔万夹着棋子的食指和中指举了起?来?,慢慢的放到了棋盘之中,在棋子落下,连成一片,将那?一大?片白子包围之后?,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慢慢道:“还得多?谢皇上承让,若非方才皇上放下的那?一颗白子,臣恐怕也?不能够将皇上这般尽数包围了。”
赵慎面色大?变,落在了棋盘之上,果然,他大?片江山旁落,尽归了袁叔万之手?。
他抬起?头看向?了袁叔万,却看到袁叔万面带微笑看着他,他脸上彻底沉了下来?,却是直接下了坐榻,走到了马车外边,不等守在外边的太监与宫女相阻,他直接伸手?打开了马车门?,而外边的情景,也?是尽收他的眼里。
原本过来?突袭的那?数百名黑衣人,竟然被层层身穿禁卫军装的卫兵们?围剿在了一起?,死?伤一片,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些禁卫军之上,瞳孔不觉紧缩,而越来?越多?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兵士,更是让他心中震惊。
不可能,此次围猎,到底有多?少的侍卫兵士相随,他自是知晓,而这些人的本事如何,他也?是一清二楚,眼前这一批人,显然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他紧握拳头,快步走回了銮驾之内,看着坐在榻边,低头观察着棋局的袁叔万,胸膛起?伏不定。
“你拿长宁做饵……”
赵慎强行抑制着怒火,目光死?死?的盯着袁叔万。
他今日所派出之人,是他隐藏在暗处的最主要势力,他自然知晓袁叔万手?上也?有人,可能比他还要多?上许多?。
但袁叔万这些藏在暗处的势力,却是绝对不敢拿到明面上来?使用,他是料准了袁叔万不会出动暗处势力,而即使出动,也?敌不过他的倾覆尽锐出战,可是他没有料到,袁叔万根本就没有打算与他一样的方式出动暗处势力,他用这种方式光明正大?的出动了他暗处的势力,不,或许是摆在明面上的势力,只是他不知道的暗处势力。
袁叔万早就料到他最后?会动用这一招,所有他拿长宁为饵,故意?激怒了他,只为了将他暗地里的势力剿除的一干二净。
他输了,输在他对袁叔万的错误评估,更输在自己的冲动。
过了今日,他这个皇帝,只怕也?只能受制于袁叔万。
赵慎想到这里,身子忍不住晃了晃,他眼神怨毒的看向?了袁叔万,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长宁,是不是也?是你一早便备着给朕下套的?”
“当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