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姝回头看了一眼太子,见他神色如常,可见并不是多怪异之事。
可这是太子府,太子又并未娶太子妃,除了太子,谁还敢在府内大声喧哗?
虞姝起身,屈膝一礼,轻声道:“殿下,容臣女出去瞧瞧,怕是臣女身边的人不懂规矩,冲撞了殿下。”
其实虞姝明白,她身边的人,断不敢这般放肆,这般说,也是为了全贺云槿的面子。
贺云槿并未开口,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望着西边的窗,窗外是一片墨竹林。
虞姝不再等回复,转身出去,思岚也跟着离开,不敢独自留在屋内面对太子。
贺云槿这才轻挑了唇角,连婢女都嫌弃害怕他,他这样的人,何必救呢?
虞姝一出去,就看见地上躺着一个穿着锦衣的矮胖男人,大老远的都能闻到酒味,方才撞到了檐下摆着的一盆水仙花,此刻那花尽数被折去,瓷盆也碎个稀烂。
“郡主,这人是殿下身边的内侍。”周管家压低了声音,他到底在燕京多年,对京中局势更为明朗。
“内侍,为何会吃的酩酊大醉,撞碎了太子府摆件还睡的这般安心?”虞姝可不知道,原来京中的内侍不守在主子身边,竟敢偷溜出去喝酒。
“回郡主,殿下只有这一个贴身内侍,名唤陈成,其余皆是洒扫之类的宫人。”
虞姝看了一眼陈成,眼中满是嫌恶,“这太子府满地积雪都无人打扫,那些人可真的会躲懒。”
分明是无人在意太子这个主子,这样的仆人若是在虞家,早被撵出去了,哪里还留的他一口饭吃。
周管家头越发低了,哪怕多年未接触郡主,也能察觉到郡主这是恼了。
“郡主,可要老奴召集太子府仆从,待您训诫一番?”
虞姝收回眼,拧眉思索片刻,“罢了,先去打盆雪来,用水化了,把人喊醒。”
这里到底是太子府,不是虞府,她不好做主,免得让太子觉得她在太子府耀武扬威。
“郡主,太子殿下的药好了。”凌珠端着药过来,短短半日,众人都不敢靠近太子,殿下的眼睛似乎带着利器,能杀人,瞧也不敢瞧一眼。
虞姝回头看了一眼屋内,从凌珠手上端过,“给我,你们在外边等着。”
既然害怕,那就别进去好了,免得太子看了还心烦。
虞姝进去的时候,太子还如同她出去的时候一般,靠在床上,眼神空茫,不知在看什么。
“殿下,药熬好了。”虞姝放下药碗,打算照之前那杯茶似的做法先尝一口再给太子。
谁知药碗才端起来,贺云槿便冷冷的看过来,目光如炬,“郡主待的也够久了,能离开吗?”
虞姝的手顿住了,万万没有想到太子会赶她离开。
她以为方才太子对她道谢,也喝了她递的茶,应当是接纳她了,可目前看来并不是这般。
“还赖着不走,是要占了孤这太子府吗?”贺云槿的语气冷漠的如屋檐上的冰棱,刺的人生疼。
听着这冷冰冰的话语,虞姝眼中无措又茫然,鼻尖发酸,她到底是个自小被父母兄长宠大的小姑娘,从不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她也不知哪里触犯了太子的忌讳,做的这一切,似乎都成为了枉然。
虞姝黯然的垂下眸,也不好再待着了,语气中的欢快褪的一干二净,“臣女明日再来探望殿下。”
“明日也不必来了,孤好的很。”贺云槿赶人的态度强硬又冷漠。
她瞧见太子的冷眸,扑闪着眼睛,压下了心中的恐惧,才努力没有让眼泪落下,只是语气已经十分低落了,“是,臣女告退。”
她慌不择路的离开屋子,屋外等着的人都惊讶她这样快就出来了,思岚更是细心的注意到虞姝红了的眼,心想是不是太子殿下给郡主委屈受了?
可到底没有问出口。
“走吧,回府。”虞姝低着眼,不再多话,匆匆离开太子府。
周管家雪水都准备好了,又不知情形,只能匆匆扔了木桶,跟着虞姝离开太子府。
倏然之间,太子府静下来了,只余下雪打在竹叶上的沙沙声。
贺云槿不知何时站在了窗前,看着那抹红色离去,等眼中只余下雪色之后,他闭了闭眼,收回视线的时候看见了躺在雪地里的陈成。
视若无睹,贺云槿转身回了屋,在八仙桌上看见了那个被主人落下的梅花手炉。
他颤着腿靠近,单手捏起那精致小巧的手炉,眉头紧锁,上面不知何时沾染了不少的泥水,原本藕色的绒布,已经变得脏乱不堪。
贺云槿拿起绒布,步履蹒跚的出了屋子,站在了陈成的面前,看都未看一眼,只是把手伸进了装着雪水的木桶里,轻轻地开始搓洗。
他的手本就红肿龟裂,左手还被包扎着,浸入这寒凉刺骨的雪水中,顷刻之间就把他身上残存的温暖剥夺。
可他眉眼平静,眨都不曾眨一下,只是盯着手上的藕色绒布,眼神专注,似是在做什么极其重要的事。
污泥被洗净,藕色逐渐恢复,而贺云槿手上被包扎那处的血水也涌了出来,险些染红了藕色绒布。
贺云槿连忙拿出了绒布,避开手上的血水拧干绒布,又如同来时缓慢的进了屋子。
进屋之后用干净的帕子把梅花手炉擦拭干净,套上藕色绒布,这个手炉又恢复了来时的模样。
他把手炉放到了炭火之上烘干。
片刻之后,贺云槿拿上它往里走,在最里面的角落打开了一个暗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