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万重察言观色,替他说出心中所想:“康王急病,难免由殿下临时顶了这差事。届时若做的好,功劳还得算康王殿下一份,殿下自身便早早得罪贵妃、与礼王殿下树敌;若做的不好,这无能的名声却是要殿下自己来抗。”
——太被动了。怪自己行事拖延,如今连个商人都看出自己开局便输了一着。萧彦心下懊丧,但即刻扭转思路,仍不改镇定强势,反而进一步迫向他:“正好,亦先生方才说愿助本王,本王却不知先生的本事,眼下这桩事或可试炼一二。”
亦万重一愣:“您要在下助您调查戴氏?”
萧彦反问:“戴氏不倒,西南哪会有你插足之地?”
亦万重暗中狂喜,几乎要脱口答应,但忽然瞥见水面倒映出旁边这位二皇子审视自己的眼睛——如幽泓潭水,深不可测。亦万重一直暗暗惊讶:明明这位恭王年纪轻轻,怎会有这种历经沧桑后的眼神?
他立即按住激动,仍是小心翼翼地作出敬畏模样:“戴氏在大魏为官,在下一介海外布衣,怎敢与他们角力?”
萧彦明知他在装模作样,实则对大魏毫无敬畏之心,但并不戳穿,只给他吃定心丸:“届时本王领旨而去,你协助本王便是襄助朝廷,师出有名。”
亦万重这才谨慎而笑:“愿随殿下鞍前马后。”
待亦万重走后,乐季方皱眉道:“殿下,这个东洲商人真的可信吗?属下总觉得他十分可疑,一直在调查他,可条条线索深入查下去总是断点,不知此人的底细。”
萧彦摇头:“无所谓可信不可信,商人因利而来,利尽而散,他开出价码倒好商量,若只一味奉承,本王倒不肯用他。亦万重也懂得这一点,因此开价不高不低,恰在本王能容忍的范围之中。但他所图之事,恐怕不止他嘴上说的那么简单,今后你对此人及其手下都要仔细观察。”
乐季应承,还要说些什么,却最终没有开口。
萧彦正在沉思,并未注意这一细节,忽而展眉而笑:“去,把顾行远请来,本王要带他出门。”
乐季心领神会:“去康王府?属下命人备车。”
等了一盏茶功夫,顾行远扭扭捏捏地来了,看样子不太情愿。
没等萧彦开口,他便直接道:“回殿下的话,温病症状是体发高热、寒战不止,靠装恐怕装不出来。既是宫中御医已给康王诊治过,您让属下去也查证不到什么,反倒平添皇后与康王不快。”
萧彦便转而看向乐季,隐有责备之意。
乐季忙撇清自己:“属下只对他说要去康王府上看病,别的多一句也没透露。”
顾行远老实地补充:“的确不是乐都卫说的,是荷哥儿说的。”
见萧彦迷惑,顾行远告诉他:“文举的表字叫风荷,打小时候大家唤他荷哥儿,属下也习惯这么叫他。”
萧彦敬他医德,即便他如今已是王府奴籍,却许他在外院自由行走,也不自称为奴;但却实在嫌他说话啰嗦,不耐道:“文举又是谁?!”
顾行远一愣:“文举就是……”他顿了顿,似是不忍心叫出从前一半馆的那个花名,憋了片刻才继续说:“……就是折翼——您看中他、费力赎他,却连他的本名都不知道吗?”
乐孟似乎是说过折翼的原名,但萧彦岂会留意这些小事,只记得折翼原本姓林,其祖父二十一岁科考中举,是大魏史上历来最年轻的探花郎。
萧彦倒来了兴致,坐直问:“那,风荷是怎么说的?”
顾行远没有多想,答道:“我因要出门,经过他院子时提醒他午睡后要记得喝药。他听说我要去康王府,便问了问,小厮说起听闻康王温病,他便问我这温病可否假装,我自然知道温病装不出来,他便让我预先如实向殿下禀报,说可以免我多跑一趟。”
萧彦听完,果真点头:“如此,那你回吧。”
顾行远见他别无他话,便行礼告辞:“那属下告退,还有药在火上煎着。”
临去时,萧彦随口多问一句:“风荷病了?吃的什么药?”
顾行远原本要回答,不知想到什么,到嘴的话咽了回去,连连摆手:“没、没什么大碍,只是偶染风寒咳嗽几声,吃两剂便好了。”
这人根本不知道怎么撒谎。待他走远,乐季看向萧彦,等候指示。
萧彦合上茶杯:“这个折翼倒有些意思,晚些本王再问他话。不管怎样,先去老三那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