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生,所得皆是自己所予,就连皇姐,也不过是他偷来的珍宝。
阙离轻笑着抬眸,拢了拢单薄的掌心,置于眼前去窥天光,这样,月亮就只属于他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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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距月圆之夜已经过去多日。
冬雪虽过,春寒料峭,慕卿卿的闺阁并无什么保暖之物,贴身丫环阿宝也惊奇,小姐自箭伤痊愈后,就仿佛变了一个人,变得惧寒,还吃不了辣。
说来奇怪,自家小姐痴傻多年,偏偏在一年前那场落水后恢复神智,一鸣惊人成为才女。如今受了箭伤后又性格大变,判若两人,小丫环便觉得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她只管照顾好小姐。
现在的小姐也比以前好伺候多了,从前小姐但凡受了点伤,都要梨花带雨哭上好久,如今却好,眼都不眨,自己就给包扎处理了,熟练的叫人心疼。
就连被退婚,小姐也是笑嘻嘻的。
还一边嗑瓜子,一边听她说谢小将军的事。抗旨后,那风光霁月的君子亲送了一封信聊表歉意,又连夜奔赴边关,月色下他白衣银甲,一剑霜寒......
“还带了只猫儿。”阙宁接话道:“对吧?”
阿宝连连点头,再看那榻上坐姿潇洒的红衣少女,她拍了拍手,从容笑道:“我还不了解他谢月沉吗?”
嗜猫如命,温柔入骨。
能做他的妻子,会很幸福。
“可是小姐...真的不伤心吗?”阿宝小心翼翼问。
“伤心,自然是伤心的。”阙宁漫不经心,少女眉眼间神色飞扬,英姿飒爽,连柔柔弱弱的长相都多了几分大气。
她是该伤心不能把谢月沉搞到手的,可她同时又高兴,那人根本就不喜欢慕卿卿,他和她看女人的眼光出奇的一致,倒没埋没那些年并肩作战的默契。
在阙宁心里,能与谢小将军比肩的,应当是塞北的风雪,凉州的月,和连绵起伏的青山。那样惊才绝艳的少年将军,哪里会喜欢别人,他就合该永远骄傲,不近人情,让人远远望着。
她说是倾慕,不过是见色起意。
阙宁喜欢这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却也只到喜欢为止,战场上朝不保夕的日子让她明白要及时行乐,也让她看淡生死,这世间,又哪有什么感情能跨越生死呢?
她已经不是长公主了,他却还是谢月沉,从不会回头看她的谢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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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丞相府歇了烛火。
阙宁缩在锦被里,提了盏小巧精致的琉璃灯。
自重生起,时光总是过的轻快,可等了很久,她也没等到像那样的月圆之夜,若是国师裴玄在此,一定会告诉她,那是双月夜,皓月当空,圆月边缘晕染开一层红环,恰似双月重叠。
这样的日子很难遇,不像她母亲的忌辰,一年有一朝。
阙宁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母亲,再过几年,又失去了父亲。
所以她未曾怀疑过道士的批命,长公主确实有祸国之相,克亲,还克自己。
尚未及冠,年纪轻轻的,就把自己克死了。
所以嫁不了谢月沉,是好事。
天大的好事。
阙宁自嘲的笑了笑,她翻了个身,躲在被子里,借着琉璃盏微弱的光亮,这才把谢小将军送来的“分手信”拆开,细细品读起来。
嗯,字很好看,就是她看不太懂。
什么叫心有所属?什么叫一眼惊鸿?就算要拒绝慕卿卿,也不用胡编乱造有了别的女人吧,他有没有,阙宁是最清楚的,战场上别说女人,女汉子也只有她一个。
长公主直的不能再直,哪里能窥见那字里行间一点点隐晦的、关于她的风月,拜读下来,只道谢月沉好家伙,不去写话本可惜了。
要真说有,谢小将军心里也只有覃国。
阙宁合上信,一点一点燃到了琉璃盏中,她的性子从不自作多情,也从不回望过去,如今她是迫不得已的慕卿卿,只能继续苟活,试图当条咸鱼。
闭上眼,她安然入睡。
窗外小风过境,月色流连皎洁,闺阁也好,军营也罢,都薄薄染上一层寒霜,隐晦而又皎洁,只是一个藏的太深,一个懂的太晚。
所有缘分的交集,已从燃成灰烬的信纸上,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