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宁回过神来。
那笛声让人心安,悠悠伴着她再度入眠,酣睡至清晨。
她忽然有些话想问问阙离,当面问,问清楚。
打定主意,阙宁从国子监的路上折回,她想踏进帝王的正殿,却被拦在了门外。
冯吉说,是君上的意思。
真是冷漠啊。
长公主心想,她仍旧站在殿外,视线掠过冯吉往里探去。
那少年似乎正在换药,雕花的屏风后他精瘦的身躯若隐若现,心口的绷带被取了下来,结了疤。
白玉微瑕,那是阙离身上唯一明显的伤,来自于她。
算了,长公主觉得理亏,整理好微愠的情绪,离开了。
身后冯吉摇摇头,无奈地回到了殿内,通禀道:“君上,她走了。”
“我知道。”阙离这才抬眸,眼底浮起零星的笑意。
“可老奴还未说是谁……”经过昨夜,胆子大了的冯吉忽然皮一下,同这清冷的少年开起玩笑。
阙离微怔,而后唇边逸出清亮的笑声,他反问道:“还是太明显了吗?”
可是卿卿,你是我的软肋不假,但我不要叫别人知晓你是我的软肋。
因着刺杀的流言传遍宫城,阙离这才刻意冷落,怕给她带来麻烦。
少年深知,作为帝王,可以宠一个女人,但不能把命双手奉上,给一个女人玩弄,这样的帝王无法服众,这个女人,处境也会很危险。
于阙离而言,服不服众没关系,重要的是那些潜在的危险,那些想利用“软肋”来对付他的人,他都必须扼杀在萌芽之中。
少年敛眸,压下眼底锋芒,再次问冯吉道:“明显吗?”
内侍叹息,答道:“君上多虑了,唯有老奴靠的近,看的清,但是老奴会誓死守护君上的秘密。”
他想,一朝天子一朝臣罢了。
帝王行事,需要理由吗?
作为一名合格的近身内侍,只要永远记清楚,谁是他的君上,就足够了。
·
冬日里,总是寒风细雪。
吃完闭门羹后,就着西北风,长公主回到了偏殿。
阙离这不明摆着欺负人?
她就不该对这顽劣的小儿抱有希望,可转念一想,狗弟弟对“慕卿卿”的喜欢,也不过如此嘛。
阙宁觉得心里舒服了。
她其实很想问问阙离,用旁人的身份,问问他:“长公主,为什么会死?”
她想听见那少年亲口说出原因,哪怕稍微能逻辑自洽,或者是有难言之隐,阙宁都会原谅他。
说来说去,她不过是想给自己找一条出路罢了,一条不去恨唯一亲人的出路。
活在这世间,爱很辛苦,恨亦很累,都不是阙宁所愿。
她只是想当条咸鱼。
覃国也才刚刚稳定,目前为止,没有人比阙离更适合那个位置,长公主明白这一点,谢小将军也明白。
所以哪怕有恨,他也未对帝王下手,未谋逆,未血流成河。
只是把利刃对向了敌军,一头破阵千万,一头自伤肺腑。
这样顽固地践行着诺言。
好像使命一样。
日复一日,待收到阙离的来信时,谢小将军刚刚把伤养好了些。
圆月之下,孤窗边,海东青停驻在他的指尖,他取下信笺,阅览后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信上说:速归,事关长公主。
寥寥几句,无尽遐思。
帐篷内的烛火顾自摇摆,一如他难定的心,最终,谢月沉燃了信笺,没有选择回头,反而走向了更悲烈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