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端阳节。
临近夏日的夜空星子璀璨,流光皎皎,点亮夜市的浮沉。
淡淡艾草香从临街铺子逸出,随清风卷入河岸。岸边灯火阑珊,人影绰绰,欢歌笑语此起彼伏。
河岸中央又是另一番热闹的光景,龙舟夜游,品酒赋诗。
这是高雅的上流阶层所在,多是些贵族子弟和闺阁小姐,他们会客交友,喝茶下棋,看似光鲜,其实也无趣的紧。
可若是纵马走过长街,便可看见老艺人手中活灵活现的皮影戏,嗅到摊铺上刚刚出锅的青团香气,还能折一枝粽叶,包一些热气腾腾的八宝饭。
如果喜欢甜的,再洒薄薄一层糖霜,雪白晶莹,浓香软糯。
这才是真正的人间烟火气。
阙宁咽了咽口水,又拍了拍鼓起来的钱袋,踏上了岸边。
今日是国子监的同窗聚会,她这个半吊子太傅受邀前来,既惶恐于学子们的盛情,又觉得附庸风雅太没意思,只好从龙舟夜游上逃出来。
离开水面,踩在踏踏实实的土地上,融进百姓的热闹里。
她觉得连空气都变得轻快,叫卖声、吵闹声沸沸扬扬,她一路走,一路买,哪儿都瞧瞧。
这大概就是咸鱼的快乐吧。
也不知道小皇帝加班没有?阙宁不怀好意的想,她走在长街上,抱着满满一怀小吃点心,并未察觉身后有人牵着马,默默相随。
等到人影越来越少的时候,阙宁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声音有些熟悉,但却不该出现在这里。
也不该出现在任何地方。
她警惕地转过来,看见了古树下的青年,他随意的牵着马,一身月白色的常服,在灯影里朦胧又飘逸,并不真实。
可他肩膀上趴着只雪白的猫儿,面容沉静如水,向她望来。
阙宁揉了揉眼睛,怀里的吃食散落一地,故人的眉眼从她脑海里呼之欲出,她险先喊道:谢月沉!
奈何青年的箭比她的反应更快,阙宁还没来得及辨认真假,那人就已经拉起身后的弓箭,微眯眼眸,精准地朝她射来。
“唰”,箭羽仿佛带着流光,划破了深夜里的空寂和清寒。
阙宁僵在原地,睁大了眼睛,如果这是谢月沉,他的箭不该对向同袍,如果不是,她情愿他是死而复生。
她缓缓闭上眼睛,心如明镜,觉得这就是时间给的答案。
几乎是同一秒,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有人纵马弯腰,自黑暗中向她伸出了手。
“卿卿,过来。”
少年的声音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张,一路疾驰,抓住了阙宁迟疑后抬起的手。
就是这一刹那,箭羽从阙宁身边经过,牢牢钉在了她身后的城墙上,而她被少年带到马背上,继续往前,来到了谢月沉面前。
“吁”,阙离的心沉了又沉。
如果不是他不放心,来的及时,那伤人的暗箭就得逞了。
“混账,你究竟是在做什么!”他翻身下马,质问道,对方却像变了一个人。
谢月沉抿唇不语,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再次举起了弓箭。
目标是:阙宁。
连猫儿都不忍心捂住了双眼,那身陷危险的少女却是异常安静的,或者说,她已经接受。
从前长公主觉得欠了谢月沉一条命,如今他来取,她无话可说,也不觉得害怕。
穿越、重生,一系列诡异却又真实存在的事情在阙宁身上发生,她真的有些累了,如果不是阙离百般挽留,她或许早就解脱了。
她也无数次想过,死亡的终点会不会是新生,因为在未来的世界里,还有年迈的父母啊。
阙宁是比较独立的人,唯一放不下的是责任,挺可笑的,嘴上说着想当咸鱼的人,却是无时无刻不在操心。
她长长舒出一口气,就站在那儿,只缓缓抬眸看向阙离。
张了张唇,却不知道说什么,少年的目光通透,干净,太过于让人心疼。
他怎么会不知道她放弃他了呢。
“对不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