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宁低垂下了眼眸,她说到底,是对自己最没有信心的人。
最是骄傲倔强,也最是不相信自己能得到喜欢和偏爱。
很多时候,人不能把潜藏的性格归根于童年的经历,可十九年又十九年的时光,还是没抚平她心底的这道伤疤。
哪怕阙离这样信任她,可她得到过了,就太害怕失去了。
女孩子自嘲地动了动唇角,勉力扬起一个还算好看的笑容,对近在咫尺,时常思念的少年说:“阿离啊,就这样吧。”
不再近一步,也不再退一步,就过回各自既定的人生。
她正常的老去,如凋谢的花,而他安静地在这人世间浮沉,做常青不古的树,以天地为凭,互相安好。
只要知道,对方过的好就行。
少年很认真的听完她说的话,也将她的小心不安看进了眼底。
他是觉得有些委屈,也有很多话笨拙地藏在嘴边,或许是怕誓言太轻,又或许是面对她时,阙离总是会顺从,尊重,和怜爱。
于是他隐起眼底薄薄的泪光,眼睫微颤,抬起头笑道:“好。”
听姐姐的。
都好。
哪怕他想告诉她,告诉她他这一生,唯一坚持着的两件事,只是夺权和爱她。
如今千年已过,夺权的事他已经做完了,只剩下爱她这一件事。
就连千年前,他夺权有绝大部分的原因,也是为了更好的爱她。
他的心清明又笃定。
坚持着他自己的坚持:
没关系啊,
往后的时光,我都用来爱你。
像从前一样,你往前走,我踩着你的影子,也算是相拥。
·
初夏,小雨淅淅沥沥。
震惊中外的“覃天子陵墓”一案终于告破,匪首带伤下狱,嘴里还念念叨叨:有神仙。
神仙会飞呢……
探案的特警人员只当他疯了,没有过多在意,一切按着流程上报国家,给予陵墓保护。
连事故中心的阙宁都收到了一片锦旗,鲜红灼目的颜色。
她没有带回家,挂在了导师的办公室里,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她自私地过着她自己的生活,在这个新世纪里如鱼得水。
直到父母打来电话,带着亲切的慰问,说:“宁宁,周末有没有空,有个朋友家的孩子人还不错,也是硕士刚毕业,学的法律,年轻有为,已经开律所了。”
“嗯。”她轻轻地应了一声,然后决绝道:“很忙,没有空。”
“爸妈我们下次再聊。”
相亲啊,她不需要呢。
阙宁眼底的情绪翻涌了一瞬,很快又投入到无穷无尽的工作里,她自己给自己找的工作。
导师戏称她是拼命三郎,阙宁只是笑笑,只有这样,她才没空去想那个少年,去想他过的怎么样。
她就这样刻意忽略着,可还是从生活的细枝末节里,品觉到了阙离的存在,如默默无声的风。
席卷在她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就好比,她从导师办公室下班的时候,夜往往已经深了。
会有那么一个人,不远不近跟在身后,踩着路灯下她的影子,一路送她回家,却从不靠近。
偶尔下雨的夜里,她办公室的门口还会多一把油纸伞。
伞上画着迎风傲雪的红梅。
又或者是回公寓必经的那条路上,如果路灯坏了,或者不够亮了,总是会有人默默换下来。
那个少年,只是想照亮她回家的路。
可她强忍着,一次也没回头。
直到有天夜里,他悄悄替她解决掉尾随者后,难免受了些伤。
匕首的利刃划破了少年白皙的颊边,往外渗着血,他微微喘息,坐在昏暗的灯光下,在角落里等着伤口慢慢复原。
可他先等来的,是一个人的脚步声,他不用抬头都知道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