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在做梦,蝶族只接受内部通婚!”立即有?人忿忿不平。
陶子赫鸦羽般的睫毛颤了一下,乌黑的瞳仁闪过一丝戾气。
大家?纷纷噤声?。
领头的巫衡察觉有?人落下,回来找她,“巫青,跟师兄道?谢。”他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没管地上那名还在装死的弟子。
“谢谢师兄。”小姑娘怯怯的。
陶子赫盯了她一会儿,直把小姑娘盯得毛骨悚然,哭哭啼啼地跑进巫衡怀里。
“你叫巫青?你在哪个山头?”
“我在……”小姑娘磕磕绊绊地说出“拨云峰”三字。
她觉得对面的师兄好可怕!
她不想跟他说话?。
“你的名字挺有?趣的,颜色做名字,是不是还有?季节做名字啊?”陶子赫察觉小姑娘的不乐意,努力?让自己的面容温和?一点,甚至还在尾音加了个“啊”字。
可是小姑娘只扭头看了半眼,居然嚎啕大哭起来,“巫衡,巫衡!”她摇着巫衡的手臂,让他抱自己。
巫衡尴尬地摸摸鼻子,“泰宁剑仙,我们先走了。”
陶子赫冷漠脸:“哦。”
巫衡扭头,招呼剩下来的小蝶族,“巫黑,巫紫……我们走。”
一小支队伍离开,就在众人终于以为?可以安心地吃顿饭时,陶子赫抬起包裹着瘦紧小腿的黑色靴子,猛地踩在地上昏迷的男弟子膝盖处。
一时间灵力?从鞋底和?膝盖的接触面震荡开来,“咔咔”的骨裂声?和?弟子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一齐响起。
大家?看得膝盖俱是一痛,纷纷捂住眼,埋头吃饭,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
离开膳堂后,陶子赫敛去所有?表情,一个人来到了伏苍殿。
伏苍殿足有?百丈之长,坐落于整个剑宗山势最?高的明目峰,和?问心台遥遥相?对。周围群山环绕,灵气浓郁,高处却胜寒,有?花香鸟语作伴。
它是宗主处理一切要事的地点。
山上每隔一段就有?几个守卫,不过见到陶子赫,都没有?阻拦。
厚重的金色大门大开,里面一览无余。
上首富态男人头戴玉冠,脸上挂着慈祥温和?的笑。可那双眼眼角却下垂,以及细看之下才能发现的苦相?脸,都让人下意识觉得不舒服。
剑宗之主——陶弘声?。
“子赫啊,这几年在山上还好吗?”陶弘声?先是客套一番,详细问了他饮食住宿方面,又操劳他与师兄同门如何?相?处,人际关系好不好。
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师长对自己的弟子嘘寒问暖。
他问什么陶子赫答什么。
或许也觉得二人之间气氛有?些?冷,陶弘声?终于轻声?问道?:“上山这么久,怎么没见你回去看看你爹娘?”
陶子赫眯起眼,视线一寸寸上移,跟把剑一样移到陶弘声?总是下垂的眼睛上。
陶弘声?心虚地别开目光,又恼羞成怒般逼自己和?陶子赫对视。
“我此次上山,是为?找一个人。”
“一个人?”陶弘声?声?线微抖。
陶子赫盯着他,慢慢说道?:“一个女人。”
陶弘声?吸了口气,拿帕子擦了擦脸,紧张地端起面前的茶咕噜咕噜喝了几口。
“一个年轻女人。”陶子赫一字一顿强调道?:“很年轻。”
他的语调暧昧而含糊,隐隐透露出几分?势在必得。说完他像是才发现陶弘声?的不对劲,奇怪地问道?:“宗主你怎么了?”
陶弘声?吞吞口水,喉间还是饥渴难耐,又喝了一大杯才摆摆手,“无妨。”
“那你找到了吗?”他几乎要站起来,“没找到的话?,我可以帮你。”
陶子赫笑意不达眼底:“找到了。”
“好好。要是有?哪里不适应,可以跟我说。”
陶子赫闻言恶劣地笑,“宗主放心,初来乍到我就觉得宾至如归。这些?年也一直把剑宗当家?,把宗主、少宗主当家?人,丝毫没有?不舒服和?拘泥的地方。”
“啪。”茶盏被碰倒,苦涩飘香的茶水顺着桌案哗哗滴下,一如陶弘声?脸上的冷汗。
他勉强咳嗽几声?,几乎是送神一样把陶子赫送下了山。
趁着四下无人,陶弘声?没有?回伏苍殿,而是顺着小路来到明目峰后头的一坐附属小山。
虽然山头小,可它恰好位于灵脉之上。灵气浓郁到空中白茫茫一片,走进其中,吸上两口,就感觉通体畅快,明目明心,修为?低的估计待上不久就能进阶。
陶弘声?犹豫地走进灵雾之中,走了许久,来到一片黄土深沉的巨大洞府之前。
徘徊的日光在这里止步。灵气翻滚,怪石嶙峋,偶尔显露的狰狞浮雕,像是择人而噬的鬼怪,幽幽地悬挂在头顶,让人不敢直视。
陶弘声?恭敬地行?了个作揖礼,站在洞府外,小心翼翼地唤了声?:“道?尊。”
风起,青色竹叶翻飞,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吞吞口水,静静等着回答。
许久,洞里才慢悠悠地传来一道?嘶哑苍凉的老年音:“何?事?”
“陶子赫回来了。”他不敢耽搁,生怕一个不如意里面的老者暴怒,“就是尤音与我的儿子,他回来了。”
“哦?就为?这种小事,你来打?扰我?”他说第一字时,陶弘声?就知道?不妙想逃。等到说完最?后一个字,一股骇人的威压像一条巨大的鞭子,把他狠狠抽到空中。
他绣有?各种符文的法袍察觉危险自动一寸寸点亮。然而在强烈的风刃之下,还是一寸寸裂开,露出他后背数十道?皮开肉绽的青紫伤口。
这些?伤口里涌动着不属于陶弘声?的雷力?,引不出来,只能任由它们日日夜夜折磨着他。
陶弘声?像条死鱼砸到地上,急忙爬起来大喊:“道?尊息怒!息怒!”
“我只是见那小子特别有?天赋,想培养他,但是又不敢做主!”
里面的老者意味不明地哼了声?。
“你堂堂一介剑宗之主,什么事都不敢做主,你是废物嘛!”
陶弘声?汗流得更多?,懦弱地趴在地上,“道?尊才是这剑宗的主人!我不敢雀占鸠巢!”
洞府里面哈哈大笑。
陶弘声?抹了把汗,略微松口气。
“既有?天赋,那便培养。对了,让那小子收收心,我可不需要一个一身反骨的白眼狼。”
陶弘声?连连应下,小心试探道?:“道?尊,那我便退下了?”
“日后再为?这等小事打?扰我,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陶弘声?告饶,确认里面的人肯放过自己后,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件新?衣服换下,逃命似的回了伏苍殿。
*
医修谷内,巫夏正?跟上善道?人道?别。
一晃十年,她也算在这里混了个眼熟。
“巫道?友,虽说用九转丹轮大法修补了你的丹田。但是你回去后切忌修行?过度,避免旧伤重发。”
巫夏自是小心应下,一出医修谷,迎着茫茫暮色,她祭出秋雨剑,御剑飞行?。
这几年修为?不上不下,唯一让欣慰的,就是学会了御剑飞行?。但她也不敢托大,一旦察觉灵力?运转滞涩,就停下休息。这样飞飞停停,足足花了五日才回到剑宗。
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过宗门里的一切看起来都没有?变。
她先回无悔峰,遥遥对着华容道?君的洞府拜了一拜。接着来到退居后勤的巫衡,把他前几日索要的金行?物交给他。
自从前十年他化蝶遇上危险,导致两对翅膀折断,化蝶失败后,宗门就让他退居后勤,领着微薄的分?例了。
但是他平日大手大脚花惯了,这次又关护着他本命飞剑究竟能不能炼成,便厚着脸皮问巫夏索要练剑需要的一个稀缺材料了。
巫夏很唏嘘,但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化蝶意味着蝶族成年,是一道?分?水岭。跨过它,才算真正?的成为?一个“纯蝶”,意味着潜能和?回报。巫衡化蝶失败,那他以后的修为?注定徘徊在筑基,宗门不可能再在他身上砸资源。
她不禁为?自己即将迎来的化蝶期感到惴惴不安。
希望能通过吧。
“师姐,首席弟子比试已经开始了,你还参加吗?”巫衡哄着怀里哭闹不止,还挖他脸的小娃娃郁闷道?。
巫夏摆手,急忙问起另一件事,“剑宗里有?出现一个叫陶子赫的新?弟子吗?”
这十年生活□□逸了,安逸到她险些?忘了这个人。
这也不怪她,刚想起书里内容那会儿,就像是2012世界末日那样惶惶不安。后来2022了,过去十年啥也没发生,就逐渐懈怠了。
她对他都快没印象了。
巫衡还以为?是陶子赫声?名远播到医修谷了,没多?想,“你问他干嘛?泰宁嘛,进宗不过十年,就获得剑仙称号了。”
没有?惊天动地,也没有?晴天霹雳,巫夏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听到了他的名字,他的消息。
一切顺利地像是假的,有?种不切实际的虚幻感。
托着茶盏的白腻皓腕晃了一下,她把茶饮尽,仔细回想了下那个梦。
梦里他说自己把他从问心台踢了下去。
问心台是问心剑宗的门面,一般弟子只有?进山那一天,要在那儿经历“问心”。
渡过这一关,方可入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