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镜面鬼咳嗽着从神像腹部爬出来,他的胸口呈现出明显的凹陷,浑身上下骨骼咯咯作响。
楼慎仪那一击,几乎把它浑身都打散了。
遮面的盖头也飞了出去,露出一张清隽的脸,唇珠饱满,鬓角玲珑。
它挣扎着要站起来,背上却一沉,再次扑倒在地。
楼慎仪一只脚踩着它的背,垂眸看它,轻声道:“谁教你顶着这张脸?”
镜面鬼像是感受不到痛,它扭过头,想看楼慎仪一眼,却无法得逞,但这并不减轻它的激动:“夜、夜淮大人,是你吗?”
它的语气几近讨好:“大人,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搜寻与您相关的消息,耗近百年时间维持这个镇子和仪式,就是为了召醒大人您沉睡千年的魂灵……”
“楼慎仪”没听它说完,冷冷打断道:“无知。”
他面无表情:“回答我的问题,我不想重复第二遍。”
镜面鬼哆嗦着双唇,彻底害怕起来:“没人教我这么做,是我擅作主张。大人,难道你不、不喜欢这张脸吗?”
“您曾经,不是经常在镜子里,看、看这张脸的主人吗?”
楼慎仪,或者说夜淮,面色倏然沉了下去。
“自作聪明,”他一脚踩碎镜面鬼的胸骨,“一面镜子而已,不要妄自揣摩主人的心思。”
他寒声道:“把脸换了,我再和你算账。”
镜面鬼抖如糠筛,面上开始变形,五官逐渐消失不见。
夜淮移开脚,把玩手里的短箭:“你化形有百年时间,都做了些什么?”
镜面鬼瑟缩着不敢答话。
夜淮一脚踢开巨大的神像,银光闪过,一面古镜露了出来,镜面闪过一幕幕画面。
他眼中流转着妖异的色彩:“摄神夺魂、草菅人命……这个镇子里所有的居民,都是你的手下冤魂。镜面鬼,声名远扬,长见识了。”
他的语气平静,陈述着事实,却令镜面鬼不寒而栗。
镜面鬼双膝跪地,匍匐着爬到夜淮跟前,苦苦哀求:“大、大人,求您了……”
夜淮手中短箭倏然变长,成为一杆银枪。
他没理会苦苦哀求的镜面鬼,信手一掷,银枪深深刺入阵眼。
镜面鬼的惨叫声回荡在整个宗祠:“不!!!”
大地发出沉闷的声音,一阵地动山摇,宗祠外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自镜子上蔓延出去的丝线倏然萎缩,一根根飞回镜中,地上红色的脉络开始破裂,里面游走的光点变得黯淡,所有的居民都化为半透明的魂体,逐渐消失。
夜淮暴力破坏了镜面鬼苦苦布置百年的仪式,将所有魂灵返还到现实。
“我不需要这些东西,”他收回银枪,没有搭理跪在地上的镜面鬼,“我也不需要一面拥有自我意识的镜子。”
这句话听在镜面鬼耳中,宛若晴天霹雳,他狼狈地跪趴在地,语无伦次:“不,大人……”
然而没等他说完,银枪已穿透了地面的古镜。
如果镜面鬼拥有自己的五官,可能现在的表情十分精彩。
然而他没有。
他只是短促地发出一声古怪的叫声,而后慢慢地,倒在地上,开始缩小,到最后消失不见。
他精心构建了百年的谋划,像是一场滑稽而无趣的演出,没等来想要的观众。
夜淮看都不看地上那面破碎的镜子,他走到墙边,抱起昏厥在血泊中的小白猫。
殷红的血液沿着指缝低落,他静静看着,眼中闪过一抹疯狂。
那个人仿佛就在眼前,瘫倒在地,一身是血,漂亮的眼睛露出濒死般的痛苦神情。
夜淮抚摸着小猫,唇边微微挑起,缭绕周身的黑雾开始浓密,他的手慢慢移到小猫咽喉处,力道逐渐加重。
小猫闭着眼睛,发出微弱的声音,惊醒险些陷入癫疯状态的夜淮。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忙松手,一道红光笼罩着小猫,它身上的伤口开始慢慢愈合。
夜淮没有把猫放在地上,靠墙坐下,神情微怔,像是陷入什么回忆。
他缓缓闭上眼睛。
……
今日是涟卿神君莅临三重天讲学的日子。
还未到羲和上神当值的时辰,天光微亮,暂时充作讲坛的凌虚殿已黑压压挤满人群,多是刚飞升的小神官。
作为神界的新鲜血液,他们目前都没什么要职,不过是挂着虚衔的小仙。虽然大家都是初来乍到,对神界诸多还是一知半解,但涟卿神君响当当的名号,可谓是无人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