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立夏了吧。”
苏震霆提提算盘,刚点完账本的他,进了内院,坐在竹椅上,叫下人泡了壶好茶,此时自斟自饮好不自在。
“是,老爷。”丫鬟端来糕点放下,苏震霆摆摆手让人退下。
他年纪大了,喜欢在风和日丽的日子里,将自个的影子藏进树荫里,讨个清闲。
年轻时候还有闲心上花楼吃个酒,茶馆听个戏,但自从锦佩去后,便再没了那个心思,俗话说,人生三大不幸,他得意了一辈子,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孽,中年丧妻,痛失挚爱之人,从此形单影只,忽然就少了许多趣味。
这些年不是没人撺掇着给苏震霆续妻。
但苏震霆作为一代豪商,半生不知见过多少女人,年轻时候逢场作戏的多了,花团锦簇迷了心窍,待枕边人病重,方才醒悟,他这半生,不可失去之人唯有三个,父母锦佩,是无论如何也未想过失去的。
偏偏都失去了。
苏震霆放下茶杯,叹了一口气,又拿出玉佩摩挲,想着媚儿招赘,总算圆了一桩心事,待再陪女儿在生意上历练两年,便放手将苏家的生意都交给闺女。
就是这赘婿嘛……
明明只想找个平凡赘婿,没想到掉下这么个馅饼饼,但能招个容貌上佳的,也是喜事。父母双亡,家境贫寒,只有个老道师父,这比他原先看好的几个人选,还要更好些。
想到这里,苏震霆忽然想起那遗忘多日的故交之子,也不知那孩子此时到了哪里,派去接人的船队,应当快到了。若不是闺女急着招赘,多等一天都不愿意,苏震霆原是想等这故交之子来了见见再论。
可惜。
苏震霆嘬了口热茶,热气顺着喉头入胃,好生舒坦。
至于闺女怎么短短几日就改了想法,俗话说的好:正月十五的走马灯——反复无常,他的闺女,正是最没定性的年纪,昨日要牡丹今日要海棠的事情又不是没有过,娇憨小儿知道什么嘛,招赘的事情念叨了这么多年,闺女应了,还不顺杆子赶紧爬!
事情定下,皆大欢喜。
妙哉!
事事顺心,苏震霆觉得自己的白头发都黑了几分。
这边是老人家过午歇凉人睡足,那边是苏媚在杨争讲故事那点催眠劲里刚睁眼,伸手遮住哈欠,憨睡的发丝早乱了,粘了好几缕在面颊,被苏媚用手扒开,从榻上歪起身,丫鬟们递来帕子,苏媚擦擦脸,问:“你们姑爷呢?”
“姑爷在花园里练剑呢。”莺儿笑眯眯应。
“这时候练剑?”
“听姑爷说,他通常早晚练,今儿早上练不了,今儿晚上嘛……”莺儿笑嘻嘻揶揄苏媚,“也只能这会儿练了吧。”
这房里的事情,就是这点不好,一点都瞒不住身边人,还好苏媚习惯了,几个丫头都是身边长大的,个个忠心,当年她护不住这几个丫头,横死的横死,发卖的发卖,想想便心痛,能像如今这样说笑打趣的过日子,叫苏媚过一辈子也愿意。
“也是~”苏媚不羞反眨眼,“晚上多点些蜡烛,浴盆里多放些花瓣,你们姑爷今儿晚上,还有得忙呢。”
这一眨,眨的几个未出嫁的丫鬟们脸发燥。
红袖笑着摇摇头,莺儿原地跺了跺脚,羞红着脸认怂:“小姐,我再不说了。”
“小滑头。”苏媚轻轻捏了捏莺儿的圆脸蛋,“这个时辰了,去把我前些日子没算完的账本拿来,正好去书房,我让你们给姑爷准备的信封都备好了吗?”
莺儿回道:“备好了。”
“姑娘,酒礼的置备是不是问问姑爷?”红袖轻声问。
“不急,把院子看好了。”苏媚看了红袖一眼,“别让外头的话传进来,咱们屋里的事情,也一个字都别传出去。”
“是。”红袖应道。
“姑娘,你又跟红袖姐姐打哑谜。”莺儿嘟嘟嘴。
“你要是话少些,这哑谜就不瞒你。”苏媚挑眉,“这样好了,明个一整天你都不要说话,等后天我就让红袖指派差使,把哑谜告诉你。”
莺儿连连摆手,“不要不要,那哪憋得住啊,我不要知道了。”
回风正好端茶进屋,闻言便笑莺儿道:“你啊,半路上留客,净是嘴上热闹。”
红袖接过茶,递给苏媚。
“叫花园的家丁们警醒些,姑爷有什么吩咐早些报来,若是姑爷想出去,拦住了。”苏媚喝了口茶。
“哎。”回风应了,略有迟疑,“姑娘,外门来了人,说一定要见姑娘你,他喊得大声,怕姑爷听见,我便让家丁塞住嘴捆着先关进前头偏院了……”
“做得好!”苏媚先夸,又问,“谁呀?成亲第二天就上门,这么不识趣!”
回风没想到自家姑娘竟还没想起来,忙提醒道:“就是李公子啊。”
就是上个月清明苏媚满心委屈哭诉着决不招赘,要风风光光嫁的那位李公子啊!
苏媚猛地放下茶杯,站起身:“他怎么来了?”
“当然是为着姑娘你来的。”
苏媚:“……”
回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