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州。
落霞镇里一青山。
风清,断崖险峻,崖高有老翁酒坛倾,咕咚咕咚大口喝酒。
身后脚步声匆匆。
“师父——”
老翁转头,将酒坛朝宽大的外袍中藏了藏。
待个十一二岁的小童走到他跟前,老翁这才老神在在道:“冬娃,你怎么来了,可是饭做好了?师父在打坐一会儿就回去。”
“饭还没好呢!”名唤冬娃的小童长的十分圆润,婴儿肥未消,虽说身板结实皮肤偏黄,可巧生了个圆滚滚的脑袋,瞧着十分喜庆可爱,此时因为一路狂奔,满头都是汗,到底是习武之人,缓息片刻,口干舌燥的燥热便好了许多,他喘着气,慌慌张张对着自家师父说,“师父不好了!大师兄入赘了!”
“嗯。”老翁点点头,“入赘了好啊。”
“不对,入赘?”
“对啊,入赘!”冬娃急的不行,连忙掏出来一封信,“师父,你快看这信!”
信明显是拆过了的,老翁顾不得头疼自己的信又被这群小子拆了,接过赶紧看了看。信纸上的字迹骨力遒劲,正是熟悉的大徒弟字迹。
上头明明白白写的是:
师启,
徒已成亲,入赘东陵苏家,待夏至,携妻回。
入赘?等等。
夏至?这……
老翁抬头望了望青天,抬手摸了摸花白稀疏的头发,静默片刻,挤出一句话:“明个不就是夏至吗?”
怎么信这时候才送到?
“可不是!”冬娃瘪着嘴巴,“文博师弟说大师兄先斩后奏,肯定是在外头学坏了,师父我都要哭了!大师兄他怎么能这样呢,我还没吃过喜糖,居然连个消息也不传回来就成亲了!”
“冬娃啊,你知道入赘的意思吗?”
“我当然知道,就是成亲啊!跟山下的男女一样,拜天地磕头后就住在一起了。师兄也不提前说一声,师兄是不是娶了媳妇就不对我好了?”
原来说入赘不好了是因这个。
老翁一时喜忧搀半,站起来摸了摸三徒弟,觉着他真是蠢得可爱!
“怎么会呢,争儿娶了妻,以后多个人对你好了。”
“真的吗?可文博师弟说……”
“信师父的话,还是信师弟的话?”
“……信师父的!”
“哎!真聪明。”
“不过入赘,跟成亲还是有点不一样,这成亲,一般是女子嫁到男子家,你大师兄是嫁入女方家了,这就叫入赘。”老翁略有些好奇,杨争的性子他最清楚,这入赘怎么看怎么蹊跷,不像是大徒弟会做的事情。
“那入赘岂不是比成亲还好。”冬娃看见老翁怀里鼓鼓囊囊的,踮着脚去掏,“师父,你藏的啥?”
“刚刚还说不好,这会儿又说好了。”老翁轻轻噫了一声,脚步微移便避开了自家徒儿屡屡前掏的手,越是躲冬娃越是想看老翁怀里藏了啥,一滑一伸,脚步前跃,脚尖一提已踢向老翁的小腿处,自然是踢不着的,老翁飞身一个后翻,平平稳稳落地已向山下跑去!
“哈哈哈,冬娃,家去!”
枯木老人向后一扬手,乐颠颠撒开腿向前跑。
“师父!你等等我!”
落日熔了金,照在冬娃紧追在后的脸蛋上,像个烤熟的卤蛋,冬娃撒开腿撒开膀子追,都没办法追上前方的师父,等枯木老人奔跑的身影都不见了,他只好扶着膝盖大喘气停下。
“师父到底藏了啥啊?”冬娃咽咽口水,“该不是山下的麻辣兔头吧。”
再怎么眼馋,冬娃这来回一跑实在跑不动,只能慢慢往家走。
走了好一会儿,山间传来几震惊雷,山间溪流潺潺,乌云翻滚着往青萍山上聚集,当一大滴雨水落在冬娃头顶,冬娃擦都懒得擦,只步子又加快了几步。
夏至落雨十八落,一天要落七八砣,千百年的民间谚语传下,不说是人,就是那蝉都鼓翅而鸣,“知了——”“知了——”了。
赶在大雨瓢泼前,冬娃已到了山腰开凿出的几间石屋前。
进屋一看,却不见师父。
七拐八拐往里,也没见二师姐跟小师弟,只有厨房里秋大娘在烧菜。
秋大娘见冬娃回来点点头,没说话,她是个哑巴。
冬娃跑去灶台下添了两把柴,用火钳扒拉出一块土豆啃,秋大娘见了笑笑,比了个手势,让他慢点吃,免得烫嘴,又用筷子捡了块肉塞他嘴里赶他出去。
冬娃就笑嘻嘻出去了。
刚出厨房,便瞧见小师弟赵文博正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