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筝脸色一沉,又暗自咬牙忍下,斜倚在迎枕上咳嗽了一声,故意压低了声音:“快请。”
“我的儿!”门外响起熟悉的声音,如同冰锥直刺入如筝的心,她将恨得发抖的手收进锦被里,暗念了几声“忍”,换上副柔顺惊喜的笑容,迎上薛氏焦急的目光,眼中带着强自压下的泪意,着实显得楚楚可怜:
“母亲,女儿无能,累母亲担心了。”与前世一样恭顺诚孝的话语,惶恐自责的语气,内心涌上的情感,却完全不同了。
“姐姐!”如婳越过薛氏,扑到如筝身边,拉着她的手细细打量:“姐姐,你可大好了?本来早就想来看你,可是母亲说你落水着凉,怕我冒失反倒带了寒气过来,如今可好了,你不知,你那日吓死婳儿了!以后可要当心了!”
如筝看着她盈盈含泪的杏目,心内虽恨,却也暗自佩服她演技高超,怕自己掩饰不住眼中的冷意,她敛下双眸,低声道:“累妹妹担心了,姐姐以后必定当心!”
是啊,正该当心,该万分当心啊,身边有你这条美女蛇,如何能够不当心呢?!如筝这样想着,收起唇边一丝冷笑,抬眸看着薛氏:“母亲何必亲自跑这一趟,女儿已经没事了,不知是谁多嘴,本不该惊动母亲的……”
“傻孩子。”薛氏也坐在如筝床头:“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你虽非我亲生,却是我看着长起来的,更何况姐姐当年临终之时,将你托付给我……”说着,薛氏掏出帕子擦擦眼泪“你这次落水,可吓死母亲了,奴才们伺候怎么这么不当心,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到了九泉之下,如何有脸面见我那苦命的崔姐姐呢!”
如筝抬头,细细打量这个自己前世真心依靠亲近的美艳妇人,以她现今的目力,已经能够看出如婳泪眼之下的轻蔑和心虚,但她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出薛氏慈和的目光下掩着的一颗毒心,见薛氏几句话便将自己落水归结到奴才伺候不当心上,生生把一个阴谋变成了意外,如筝心头涌起一阵恨意,仿佛刚刚喝下去的粥都变成了小小的尖刀,刺着她的肺腑:
“母亲言重了,都是筝儿自己不小心贪玩儿的缘故,与奴才们无关。”说完,她轻抚额头,作出头昏的样子,却从指缝里偷偷打量薛氏表情,并无意外地看到了她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得意,不由得心内冷笑:“本该陪母亲多说说话的,怎奈精神不济,母亲诸事繁忙,也为我操劳了这许多时日了,还是请回吧。”如筝撒着娇,明里像是体贴薛氏,实则是不想再看她面目。
听了她的话,薛氏笑着站起身:“是啊,筝儿也要好好静养才是!我这便带婳儿回去了。”
如筝欠身:“恭送母亲。”
薛氏忽又转过身,笑道:“看我这记性。”她冲身后招招手,从小丫鬟手里接过一个提篮:“这是我特地向宫中太医求来的方子,驱寒压惊最好不过了,筝儿你趁热喝了吧。”一边说着,便打开提篮,从里面端出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药。
如筝微笑着,深棕色汤药上氤氲着的雾气在她心中幻化成诡异的图景,仿佛是自己亲娘崔氏临终铁青色的面庞,又仿佛是自己前世日渐孱弱,体寒无子的困境。
这便来了!如筝咬牙暗恨,她记得前世就是这次落水之后,自己服了薛氏送来的汤药,身体奇迹般的迅速好转,却在之后几年之内一直身体虚寒冷,乃至月信紊乱,嫁人后更是五年无所出,想来,便是这碗“奇方”的“好处”了。
想到这里,如筝接过药碗,笑的更甜了:“多谢母亲为筝儿费心了!”她端起碗一饮而尽:“好苦!”
薛氏看她喝进了碗里的药,慈祥的笑了笑:“还是筝儿乖,你妹妹每次喝药都要去掉我半条命,良药苦口,今后几日的药我会着人送来,我儿可要按时服下啊!”
如筝乖巧的点点头:“是,多谢母亲。”
薛氏微笑颔首,和如婳相携离去。
如筝微笑目送着继母继妹走出自己的院子,唇角微挑,一个甜笑便转为了冷笑:“奶娘留下,其余人都出去。”
众丫鬟不明就里,迅速退出内室。
如筝几步抢到屏风后,对着马桶猛抠喉咙,干呕了几声,酸苦的药汁便尽数被她呕出。
崔妈妈一边帮她顺气,一边落泪,半是为着她终于警醒而高兴,半是心疼她嫡女做的如此小心:“小姐……”
“没事的。”如筝摆摆手,从妆台上拿了一个空着的白瓷胭脂盒,吐了最后一点药汁进去,关好递给崔妈妈:“奶娘,想办法帮我查清这药里的猫腻,我这样喝了再吐,也不知道有用没用。”
崔氏点点头,仔细收好瓷盒,如筝便示意她叫丫鬟们进来。
不一会儿,沁园的四个大丫鬟浣纱、待月、秋雁、夏鱼并六个二等丫鬟绯红、浅碧、绛紫、朱衣、青黛、银蓝便鱼贯进入内室站好,本来宽敞的屋子也显得有点局促了。
如筝侧身倚在雕花拔步床的床头,垂眸看着手中的茶碗,渐渐地,内室静的落针可闻,只剩下如筝拨动碗盖的声音,一下一下,敲在众婢的心头。
“是谁把我醒了的消息,去禀了母亲的?”如筝抬头,闲闲地问了一句,音调不高,却带着丫鬟们陌生的威势。
待月忐忑着上前一步:“回主子,是奴婢遣了洒扫的小丫头去禀的。”
如筝扫了四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