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言到:“你不懂,咱们这样的高门世家,得了爵位,世袭罔替,看起来风光无限,实则如同被架到火上烤,只要有一代不出能臣良将,那言官的折子就像刀子一样劈头盖脸飞来。”
她叹了口气,接着说:“老侯爷一世英雄,儿子里却没出一个武将,好在你大伯和你爹读书还好,转门风做了文臣,你大伯算个能臣,可惜性子太直,分家又早,没得侯府多少助力,你大堂兄如松功课不错,但毕竟已经分家出去了。你三叔也是庶子,但又比你大伯差远了,他能不给我惹祸便是好的,更别提光耀门楣……”老太君顿了顿,接着说:
“只你父亲是我亲生的,也承了爵位,他膝下虽有三子,可惜杉儿又是个庶出的,楠儿尚小,看不出好坏,更何况只有柏儿,在祖母心里才是实打实的嫡子,所以侯府,于你们这一代上,终究还是要柏儿撑起来的,筝儿,你懂么?”
听了老太君这一番话,如筝面上平静,心里却是翻江倒海,前世她虽然懵懂,却也知道老太君一直偏向自己和如柏,今日一番长谈,才知道老太君心里真正的想法,激动之下,便也顾不得风度,扑在老太君膝上哽咽道:“筝儿明白,祖母是真正对我们好。”
老太君笑着揉揉她的头:“祖母知道你委屈,也知道有些事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你若是有什么想说的,便说给祖母听,只一样,家丑不可外扬。”
如筝擦擦泪,起身笑到:“有了祖母的疼惜,如筝没有什么委屈的,孙女儿虽小,却也知道‘家和万事兴’的道理,祖母放心,筝儿和如柏从今往后只会更加孝顺祖母,孝顺父亲和母亲,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定不让祖母为难。”
老太君伸手把如筝揽到怀里:“好孩子,祖母知道,你是真的长大了。”老太君抬头看了看屋子里摆着的西洋座钟,笑到:“光顾说话了,眼瞅都晌午了,我囡囡饿不饿?”
如筝擦擦眼泪,笑着点点头,老太君忙叫人摆饭,自己扶了如筝的手下了床榻:“你放心,近日我必和你父亲说,先让他把如柏带在身边读一阵子书,他那些清客养了也是闲着,据说里面到的确有几个有真材实学的,若是柏儿学的好,我便让你父亲去给他求个太学或者国子监的恩荫名额,到时候他便可安心攻书了。”
如筝点点头感激地说到:“一切全凭祖母安排。”
晚饭过后,如筝又陪着老太君说了会子话,眼见天色渐晚,老太君要歇息了,这才告辞出来,老太君派了身边的大丫鬟灯影打了灯笼亲送如筝回了沁园,临走还埋怨沁园离慈园太远,如筝来一趟也不方便。
回去的路上,如筝咂摸着老太君临别时的话,知道她是人老了喜欢儿孙绕膝的感觉,如婳虽然常常去请安,但但因着薛氏的缘故,老太君总对她有戒心,其他的庶出子女来的更少了……
看着灯影手中晃动着的羊皮风灯,如筝暗下决心:日后一定要坚持日日请安,不论是为了自己和如柏,还是为了老太君,都要尽量在老太君膝下承欢。
回到沁园,如筝亲自包了赏钱塞到灯影手里:“姐姐莫嫌少,多少也是我一番心意。”
灯影忙福身谢到:“大小姐折煞奴婢了,奴婢谢大小姐赏。”如筝笑着点点头,目送她出了沁园,便除了大衣服,披了件家常燕居的粉底撒折枝玉兰花的夹袄,唤过秋雁走到了东厢房如柏的屋子。
一进门,如筝特意放轻了脚步,摆手示意如柏的大丫鬟绿萝不要出声,她蹑手蹑脚地走进里间,只见烛光下,如柏还在练着大字,旁边地上已经丢了一地纸张,桌角上一本论语翻开,上面涂涂画画的满是记号,室内虽不算寒冷,但这深秋季节,他的额头竟然已经见了汗,如筝心头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她知道,如柏并不笨,甚至可以说是资质颇佳,也很刻苦,如果不是前世她轻信薛氏和自家爹爹林承恩,也不至于被薛氏养废了成为纨绔,想想老太君今日说的话,如筝心里又踏实了几分:既然老天重新给了她一次机会,她就绝不能再让如柏吃亏。
想到这儿,她走上前,轻轻握住如柏手中的笔,夺了一下,没想到笔被他握的那么紧,这样不知不觉的情况下,都无法夺下。
林如柏回头看看自家姐姐:“姐,你怎么来了?”
如筝接过他手中的毛笔,轻轻放在笔架上:“歇会儿吧。”
“嗯。”如柏笑了一下,搓搓手站起身:“听她们说,你去慈园请安了?”
“嗯。”如筝笑着拉他坐在一旁榻上:“正要和你说请安的事。”
接着她便把今日请安时老太君说的话细细和如柏学了,告诉他老太君若问起该如何说,又看他按秋雁的食疗方子抄写了一份,自己收好,最后,告诉如柏要做好去外院随父亲读书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