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果然是一副良药。
这一夜后,季微雨状态好了很多,也愿意出门了,穿着长长的裙子,裹着轻纱遮住尚未痊愈的手臂在这座她曾经熟悉的城市闲逛。
有时候是君那陪她,有时候是班猜,不过更多时候都是自告奋勇的门焱。
比起坐车,她更喜欢走路,慢慢的走在桑姆城的大街小巷,仿佛在祭奠曾经的生活。
她说这样会让她安心。
不回避也许是件好事,比起将一切面对,总好过藏在心底反复溃烂。
季挽澜悄悄跟着她两次,并没有发现异样,稍稍放心,连带将剩下的钱全数给了她,季微雨有了钱,再出去时候偶尔也会买一点东西,有时候给季挽澜带回来一块精致的木雕,有时候是一条手工编织印染的花裙。
她去的地方最远的也就是临近村庄的地方,并不会乱走,倒也安全。
第三天早上,门焱起了个大早,顶了君那的差,专职护花使者,那天他们走得远了一些,在一片野生剑麻的土街上,季微雨买一串水果时候又碰见认识的人,看起来像个混血儿,她轻声细语同他打招呼,额外花了钱买了一串水果。
对面的人看看她,又看看门焱。
季微雨的声音很好听。
门焱听不懂她说话,只是更加佩服。
“啊,你还会说斯瓦希里语?”他转头看着那个离开的男人,那个男人正好也回头看她。
“只会……一点点。”
她抿唇笑,神色怯怯的,和那晚端起酒杯举杯相敬的模样大象迥异,惹来门焱的注视后,更加低下头去。
路旁的合欢树枝繁叶茂,新叶挤下旧叶,浅绿映照深绿。
门焱:“你喝酒前和喝酒后真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她有点不安。
门焱微微一笑,侧头:“美得不一样。”
就像是喧嚣热闹的多玛街。
与之相邻的另一条安静的街道,却是完全不同的存在,那是当地有名的红灯区。
自由而快乐、矜持而清澈紧密却又诡异结合在一起。
季微雨听了,脸一下微红,愈发垂下头去,如同花朵不胜凉风一般,门焱心头一动,低下头去,向前靠近。
她似心惊,向后退了一步,撞上了树干,风吹树梢,抖落半空缭绕的云动风声。
她的躲避却让他心生涟漪。
“过几天我们就要走了。”她忽然说。
门焱自然知道。
“我们会见面的,我下回的实习申请去意大利或者希腊……总之,以后我来找你很方便,你要是有时间我带你在南边转转,然后再去北欧。”
季微雨睫毛微动:“我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我还嫁过人。”
“做大事不拘小节。我又不是那么守旧的人。”门焱话赶话,热血上头。
“我刚刚嫁到这里的时候,我丈夫对我不算好,后来甚至还想过把我卖掉——是那位帕帕里族长帮助了我……现在我就要走了,我想去见他一面,谢谢他。”
原来是……门焱脸一下有些热,倒是他想多了。
她一边说,一边无意识的扣着手上结痂的伤口,那上面的痂好了,但是伤口并没有完全愈合,只留下一个嫩嫩的红肉。
门焱见状伸手抓~住她的手:“小心,不能抠,会留疤的。”
他抓着她的手腕,正好,也省的松开了,而季微雨也没有反对,由着他拉着她的手,正好去一趟附近的医院。
他在照顾女孩子上颇有天赋,将季微雨安置在医院的等待区,他便开始挂号找医生,季微雨坐在简陋的塑料椅上,手隔着衣袖一遍遍旋转着被他握过的地方,等他去缴费的时候,她也站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拿着一堆药过来的门焱过来,等待区已经没有了季微雨的身影。
他微微一愣,正四处张望中,一只柔软的手搭上他肩膀:“找我吗?”
转过头来,正是季微雨,不过手上戴上了医用手套,嘴上也带上了口罩。
“老是管不住自己的手,想去抠伤疤,干脆带上手套。”她抿嘴笑。
两人正要走,一个欧裔模样的医生走过来,将一个小小的袋子交给季微雨。
看见一旁的门焱,那医生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然后对季微雨笑了笑,用英语说;“你的东西忘了,我都给你装好了。”
季微雨微笑:“谢谢。”她伸手接过来,医生的手在看不见的地方微微摸了摸她手心。
门焱待他走了,回头看了那医生一眼:“谁啊。”他本能不喜欢那个医生看季微雨的眼神。
季微雨解释道:“他是当时给我接生的医生。”
原来如此。
门焱想起那个男人才懂的眼神,微微蹙眉,这个医生职业操守可不怎么样。
出了医院,时间还早。
季微雨看了一下天气,便建议正好去这里最大的东桑庄园逛逛。
庄园现在半废弃状态,里面的人走得七七八八,暂由当地政府接管,但到时间守门的人就要回家,便随意将门一锁,就偷偷溜了。
庄园里面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狗被打吃得七七八八,剩下跑了二二三三,只剩几个猴子关在地窖的笼子里,偶尔有人想起,扔下去一点吃得什么的。
现在也死的差不多了。
颓废荒败。
就像一个迅速老去的年轻女人。
全然不复数日前鲜活明媚。
季微雨走了一半听见外面的汽车声,便让门焱去看,片刻她跟着出来,却不想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不速之客。
帕帕里族长。
对方看到她也愣了一下,季微雨微微屈膝,行了一个屈膝礼。
她的神色谦卑恭顺,帕帕里族长看起来年纪很大,满脸的褶子,但实际并不算真正老,特别是在男人需要较量的地方,他从来不吝啬自己的实力。
他来这里是在正式接收这里做提前的了解和评估,但今天倒是有些意外的收获。
他上下打量着季微雨,又有些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