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是小雪在?中?州买的,青州天灾人祸并举,有买东西的地方已是不幸中?的大幸,哪里?去找这样甜而不腻做工精致的糖?
如意抱住了糖包,用力点了点头。
小雪轻飘飘地跳出去了。
所谓轻功,最大的用处就是让人看得着打不着,气已够气出内伤。
他回到营帐,找了个陶罐把药煮了。
结果李辑就看见了碗黑乎乎臭烘烘的玩意,本来愤怒无力的心情被?冲淡了大半,只剩下?无奈了,“此?物为何?”
小雪道:“此?乃安神良方,本人上刀山下?火海斗恶虎方寻得草药,又用金丝楠木作柴火,历经九九百十一天熬制而成。”
李辑断然拒绝,“我不喝。”
他宁可?死都?不会喝这玩意。
小雪在?元簪笔身边久了,行事颇有几分他家大人的风采,“喝了睡觉还是被?我打晕,你选一个吧。”
李辑硬着头皮道:“有本事你就打。”
小雪刚抬手,李辑就端起药碗,一口喝干了。
他表情如同服毒自尽。
小雪拍了拍李辑的肩膀,道:“别忘了把碗刷了。”
他料理完了诸多事务,抻着懒腰回营帐了。
李辑喝完之后?只觉得嘴里?发苦,要?了人命的滋味不住地向上翻涌,压制了半天又觉得头晕脑胀,躺在?床上不多时?就睡过去了。
周边这几日平静不少?,驿站已通了。
小雪坐在?刚花重金买了的那笼麻雀面前,对李辑道:“你说,这玩意能送信吗?”
桃奚刚刚经历了□□,所有吃的一律飞涨,有官府放粮,粮价迅速降低,只比平时?高一点,但是肉之类的东西都?快比上黄金了,所以这笼鸟花了小雪两个月俸禄还要?多。
李辑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他,“你要?给元大人写信?”
小雪抖了抖手里?的纸,“写好?了。”
“送不了,你把他们放出去钱就白花了。”李辑道。
小雪想了想,深以为然,官驿虽慢,但是送信的人总不会被?人打下?来吃了。
于是他将信送到官驿。
晚上他们加了一道肉菜——油炸麻雀。
小雪筷子夹起一只麻雀,感?叹道:“这就是为官的奢靡之处啊。”说着一口要?掉了麻雀脑袋。
……
小雪的信件在?颠簸了五日之后?终于送到了元簪笔手中?。
元簪笔这几日忙着整肃军中?,还要?清剿外面想要?浑水摸鱼的匪徒,因而极少?白天出现?在?刺史府。
但小雪的信件毕竟性质特殊,来人不敢怠慢,连转交乔郁都?不信任。
或者说,正是不信任乔郁。
月上半空时?,元簪笔终于回来了。
信使见到元簪笔如同见到救命恩人,忙不迭交给身上盔甲还冒着血腥气的元簪笔。
他大概是怕这身吓到人,因而进城之前全员都?拿河水冲了甲胄缝隙里?的血。
元簪笔颔首,面甲下?神色不可?知。
信使累了几天,被?人带过去歇着了。
乔郁漫不经心道:“抓到了几个暗哨,眼下?粮价太高,留着无用,我命人杀了。尸体扔到了乱葬岗,脑袋用石灰和冰保存起来了。”
要?是梅应琴在?这恐怕又得腹诽他杀人如麻丧心病狂,杀了人还不算,还得留下?人头。
元簪笔道:“乔相是觉得……”
“我没觉得,”乔郁一笑,“能与世家永以为好?乃是天大幸事。”
他的否认和承认差不多。
乔郁这么?做是觉得他们与世家的事情还不算完,日后?这些人头都?是极好?的要?挟之物。
活人和死人用处差不多,但如乔郁所说,粮价太贵,养着无用。
元簪笔摘下?面甲,撕开信封。
小雪洋洋散散写了三四页,前一页大概就是和元簪笔寒暄的废话,“小雪问你如何?”
乔郁语气绵软道:“好?得很,他怎么?样?”
好?个屁。
自从粮食运到之后?他除了统筹诸城事务还多了一样和世家东扯西扯,聊得都?是正确无比的废话。
还有从中?州纷至沓来,雪花一样的信件,有威逼的,有利诱的,有求情的,有借皇帝威胁的,有态度和软的,有恨不得掘了他祖坟的,乔郁看后?感?慨道:“幸好?本相祖坟早就被?挖了。”
元簪笔情况比他更难看,光是元氏的信件就好?像要?把他抽筋扒皮了,这还只是他们把吞下?去的赈济粮吐出来些而已!
元簪笔掠过小雪感?叹生活艰辛,世道艰难的废话,“此?前城中?多有食人者,尸首露于野,现?已大改,有李辑与各位大人主事,请大人放心,桃奚附近村镇与桃奚情况类同,但已转好?,”他念道,平日上窜下?跳的少?年人写起公事令人地沉稳,“附近似有土匪,有乡民被?砍伤,但我带人巡视时?并未见到,日后?会多加哨岗,若再无灾祸,大约十几日后?可?一切如常。”
乔郁见元簪笔脸上似有欣慰,心说这人怎么?像看自己儿子似的,结果自己一开口就是,“孩子长大了。”
他实在?该感?慨。
当年小雪也不过是跟在?他身后?管上了妆的他叫姐姐的小孩,现?在?也可?独当一面了。
“还有一事,我心中?有疑虑,请兄长为我解惑。”
乔郁原本坐得四仰八叉,听到这话一下?子坐直了。
不谈公事小雪又开始连篇累牍起来,他先把和如意的事说了一遍,才道:“姐姐先前说了一套赏罚标准,可?我等到的时?候才发现?无人可?赏,无人可?罚,官府少?有人居,唯一的女眷不是官员的夫人,而是买来享乐的歌姬。若是之后?仍启用这样的官员,再有天灾人祸,朝廷自可?调粮调人,只是不知,青州的百姓,还够不够再死一次?”
小雪用词尖锐,乔郁边听边点头道:“有我的风范。”
“我知我不该意气用事,但人命如此?,不能不顾。恳请大人日后?若选青州官员,能选出真?正实干者。”
乔郁把信拿了过来,笑道:“傻孩子。”
元簪笔看他。
乔郁把信折了几折,道:“元大人要?是给小雪回信,烦请加上我说的几句:青州可?选,中?州事务我们如何插手?天下?十三州,千百城池,官员任免,非我等人力可?干预。就算我与你兄长竭尽全力,挽局面二三,我等百年之后?,又待如何?”
元簪笔一眼不眨地望着他。
乔郁奇怪道:“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元簪笔道:“我很好?奇。”
乔郁把信给他,“元大人还有好?奇的事情?”他看起来不太想听,道:“送我回去休息。”
元簪笔却道:“乔相对这些事过于关心了。”
乔郁皮笑肉不笑,“食君之禄分君之忧,这可?是大人说的。”他无意和元簪笔绕来绕去,道:“连元大人都?能为了青州不惜得罪世家,我身为大魏丞相关注地方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元簪笔似有话还要?说,乔郁垂眸,朝他招手道:“过来。”
他现?在?本就跪坐在?塌上,元簪笔刚走到他面前,他便伸手,将冰冷甲胄揽在?怀中?。
元簪笔居高临下?,乔郁反而是自下?往上看。
他衣着单薄,贴着甲胄凉气扑面而来。
乔郁仿佛听心跳一样靠着,半是调侃半是调戏地说:“你好?冷啊,元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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