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池宴,大启的皇帝。
从小我是以储君的身份长大的,就算我不聪明,还有些爱玩。
可他们说?,我骨子里的皇家血脉就注定了我的不平庸。
不过别以为我没听见,那?明面?上还夸我的三两个,私下一脸“大启要亡”的苦瓜脸相互吐着苦水,说?着我的坏话。
可是我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不能和他们计较。
这时我通晓了那?句俗语的意思。
“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是假糊涂,可除了父皇,别人都以为我是真糊涂。
就连那?平日里明察秋毫的母后大人,她看向我的目光里除了舐犊之?情?,还带了一丝怜惜。
这是对小废物的怜惜。
这下我懂了,原来我是个小废物,小废物还会被人更喜欢。
虽然?我并不稀罕那?些假惺惺朝臣的爱,因为他们虚假,伪善,诡辩,又像吐着信子的蛇一般恶毒。
父皇的身子肉眼可见的变差了,有时候,那?满是精明的眸子里都会闪过一丝浑浊。
这是死亡的预兆。
我曾在自己养过的小兔子身上见到过。
那?日夜里,寒风窜急,将檐上的宫铃吹得叮当作响。
我极其不喜欢这个声音。
因为它是魔咒,是不吉祥的象征。
脸上满是沟壑的老公公佝偻着背,将我请到了乾清宫。
这诺大的宫殿,每一处都有着我的印记。
只是如今,却?带着说?不出?的凄凉。
沉重压着我的心,一寸寸激起我的不安,紧张,害怕。
宫殿静谧,却?又万分吵闹。
父皇压抑着的咳嗽声,仿佛在我心尖跳跃着。
一下,又一下,让我浑身战栗。
我如鲠在喉,张开嘴,却?只能发出?一些无意义的音节。
心痛,窒息,难过,所有的负面?情?绪呼啸而来,却?又在它最饱满之?时戛然?而止,变得支离破碎。
因为我抬头,发现父皇在招手,他嘴巴一张一合,说?着:
“别怕,孩子。”
后来的事,在我印象里便慢慢消散。
我只记得满天的缟素与无意义的哭喊,只记得那?日夜里平白比其他日子凉上几分,就算将整个人裹在父皇的貂裘里都起不了丝毫的作用。
只记得纸钱飘洒在空中,又缓缓落下的轨迹。
一代帝王驾崩,下一任帝王继位,这是亘古不变的事。
只是我没想到,竟会这般快,让人没有丝毫的准备。
冠冕压的我脖颈有些发酸,厚重的朝服一层又一层,我看向铜镜里,那?不苟言笑的人。
突然?感觉,还颇有帝王的架子。
只是这莫名的自信心在第一次早朝时便被碾得粉碎。
作为还未及冠的“幼年”帝王,我手里实?权竟少得可怜。
父皇煞费苦心为我布置好的朝政,怎么可能是这个样?子!
可是,执掌数十万精兵的大将军,文官们马首是瞻的阁老,桃李幕僚满朝堂的太傅。
都昭示着我,池宴,不过是个没实?权的废物小点心,吉祥物皇帝。
只是让他们都大吃一惊的是,就算我是个小废物,却?也是个极其爱惜自己贞操的小废物。
煞费苦心送进宫里来的女人们,肤白貌美,明眸善睐,个个都是名动一放的美人儿。
其中,还有一个我熟悉极了的人。
她心地善良却?有些软弱,早在父皇还在之?时,我偷看过她和情?郎在御花园的假山之?后腻腻歪歪,如今能心甘情?愿的进宫?
于是每次我看见她时,脑海里都会飘过几个字。
惨,真惨。
和我这个废物皇帝一样?惨。
只不过,她如今折了羽翼落入深宫,我却?要卯足劲,冲破着禁锢,向着九重天。
我是真龙,不该被拘泥在三分地里。
朝堂争辩,推责,怒斥,红脸。
不为少见。
我坐在最上面?的龙椅,垂下眸来看这丑陋的百态。
啧,无聊透顶,又故作高尚。
于是,我又干了一件事,让朝臣们都为之?一颤,再皱着眉头回家和自己夫人,在炕上小声抱怨一句。
“这小皇帝事真多,干什么不好,偏要跑去北狄边境将什么公主迎回来。”
不过不管他们怎么抱怨,我已经骑着高大的骏马,走在边境的官道上了。
北狄与大启相接的地方?,地势虽平坦,可流民?却?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