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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表白(1 / 2)


大巴又开了两个多小时,开进山里,在一个小镇上?停下来。

韩菁打了个电话,就招呼大家下车。

葛苇轻轻一扯,在顾晓池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塞在耳朵里的耳机,就掉了。

葛苇塞进包里,走上?前去,跟韩菁勾肩搭背的。

好像那?半边耳机,从来没有塞进顾晓池耳朵里一样。

顾晓池跟着熙熙攘攘的队伍,走进一家有些破败的餐馆,招牌上?写着“春花”,红色的瓷砖上?有腻腻的油渍。

一个低马尾的女人,穿一身干练的西装加大衣,迎上?来:“苇姐,菁姐。”

是这次的责导。

这一次进山支教,节目组花了大力气,请的都是一线咖位的明星,还有一些德高望重?的老艺术家。因为是做慈善,大家乐得参与。

怕老艺术家太辛苦,行程安排得不算密。在进村之前,还能组织大家先在小镇上?,吃一顿饭。

顾晓池刚在帮小平清点上?课要用的道具,拖在最后,和小平一起走进来的时候,不大的餐馆,基本上?已经坐满了。

唯有一个座位还空着。

顾晓池瞥了一眼,座位的左边是葛苇。

按道理大家都会愿意挨着葛苇坐,不应该呀。顾晓池又看了看右边,明白了。

右边是何苑晴。

连顾晓池都认识她。退出影坛的时候还上?了新闻联播,大街小巷滚动播出。

得有八十了。中国电影的奠基人之一,后来也演了很多电视剧,从秦朝到清朝的皇后太后演了个遍。

演到后来,所有人见了她都想跪在她面前,说?“太后吉祥”。

据说?脾气不太好,在剧组经常把?人骂哭。

小平机灵,快速溜到橙果娱乐后勤的那?一桌:“加个椅子加个椅子。”

顾晓池抿了抿嘴,看看葛苇。

葛苇在低头玩手机,不知又看到什么傻雕视频,笑得龇牙咧嘴,拿给身边的韩菁看。

顾晓池向着那?个空位置走过去。

路过小平身边的时候,小平低声说?:“我敬你是条汉子!”

顾晓池坐到葛苇身边,葛苇还在跟韩菁一起看视频,好像顾晓池又化为了一团空气。

何苑晴问?她:“你也是演员?”

顾晓池摇头:“不,我是苇姐的司机。”

何苑晴:“那?挺好,没进演艺圈。一旦进了,就是表面上?人五人六,背地里不三?不四。”

桌上?坐了好几位演员和歌手,此?时脸上?一阵黑一阵红的。

也没人敢反驳。

顾晓池明白了,何苑晴是加强版的葛苇。

菜端上?来,很家常。酱骨头,白菜汆丸子,木须肉,炸花生米。

责导招呼大家:“开饭吧?”

葛苇面前的碗,还是90年代那?种,用一层透明的塑料封着,昭示自己消过毒了。可不太洁白的碗上?,分明还沾着点点黑渍。

葛苇拿起一次性筷子,戳那?层塑封膜,戳不破。

顾晓池没说?话,很自然的拿过葛苇面前的碗碟。

用自己的一次性筷子戳破了,又拿起面前瘪掉一块的铝制茶壶,往碗和杯子里倒满热水,拿起来晃了晃,倒掉,放回葛苇面前。

葛苇拿起筷子晃了晃:“饿死?姐姐了。”

顾晓池正在帮何苑晴烫碗碟,此?时又拿起何苑晴的一次性筷子掰开,两根筷子架成十字,来回摩擦:“这筷子上?很多毛刺,您这样刮一刮,不然容易扎着手。”

何苑晴问?:“你怎么知道?”

顾晓池说?:“我家那?边的小镇上?,也都用这种便宜筷子。”

葛苇学着顾晓池的样子,掰开筷子互相刮,掌握不好要领,总是卡住。

顾晓池从她手里接过筷子,刮好了,放在她面前。

至此?两人都没有看过对方一眼。

责导举起茶杯:“我以?茶代酒,敬各位老师。感谢各位远道而来,为山区的孩子打开一扇窗。”

大家举起小小的茶杯,里面的茶水深成琥珀色,杯底沉着茶渣。

杯子碰在一起,丁零当啷的。

众人的手腕聚到一起。顾晓池低头,看到葛苇的手腕从黑色皮衣里伸出来,白得发光,青紫色的血管淡淡透出来。

葛苇跟大家一起喊着:“干杯。”

她一向挺能活跃气氛的,咋呼得起来。

还是没理顾晓池。

握着杯子的手背,却碰到了顾晓池的手。举杯过去的时候一下,收回杯子的时候又一下。

手背凉凉的。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顾晓池抿了一口?茶水,跟着众人一起坐下。

手背上?还残留着葛苇皮肤的触感,鼻子里是葛苇身上?的酒香和茶香。

却没有任何人知道。

在任何人眼里,她们都是除了工作交集以?外并不太熟的上?下级。

顾晓池虽然挨着葛苇坐,却缩向何苑晴那?边。

葛苇更?是像只树袋熊,恨不得贴在韩菁身上?。

两人之间?的空隙之大,再坐一个人都没问?题的那?种。

何苑晴举着筷子看了一圈,抱怨:“我保暖内衣都穿XXL码了,这桌上?全是肉,我怎么吃啊?”

责导马上?去安排炒青菜。

等菜的时候,何苑晴的目光落在了葛苇身上?:“小葛,还没找对象啊?”

葛苇和韩菁对视一眼,用嘴型说?:“苍天饶过谁。”

何老太太不仅嘴上?不饶人,还特爱帮人介绍对象。

葛苇对前辈很尊敬,笑道:“我看上?的看不上?我,看上?我的我看不上?。”

经典推托之词。

顾晓池却听得心里一堵。刚吞下去的一颗丸子好沉,把?整个胃都拽了下去。

是忘不掉……乔羽吗?

何苑晴叮嘱她:“别找演艺圈的,找个司机就蛮好。”

顾晓池正在喝水,被呛得咳嗽一声。

葛苇笑:“我的司机都是女的。”

何苑晴瞪她一眼:“女的怎么了?心胸别那?么狭隘。你之前不是还跟那?个模特,叫什么来着?”

有人提醒:“乔羽。”

何苑晴:“对!跟乔羽黏黏糊糊的。我跟你说?乔羽不行,两个眼睛小灯泡似的,闪着贼光,一看就不踏实。”

葛苇轻声说?:“她以?前不那?样。”

何苑晴:“演艺圈的人都那?样,想要的比到手的多,永远欲求不满。你算好的了。找个司机、快递员、摊大饼的都挺好。”

葛苇哈哈大笑:“您说?的我跟扶贫大使似的。”

“庸俗!”何苑晴气得抬起拐杖,越过顾晓池去戳葛苇:“你缺钱呀?你穷得就只剩下钱了。”

顾晓池想起,何苑晴以?前和葛苇,一起拍过一部宋朝戏。

看起来两人还挺熟。

******

一顿饭吃完,葛苇都没跟顾晓池说?过一句话,也没看顾晓池一眼。

吃完了往外走,葛苇陪着何苑晴走在前面,顾晓池拖在最后。

小平凑过来:“何老太太骂你没?”

顾晓池摇头:“没有。吃完还给了我一颗薄荷糖。”

小平大惊:“那?她挺喜欢你呀!你对她做什么了?”

顾晓池想了想:“好像就帮她烫了碗筷?”

“这么容易就被收买?不应该呀。”小平又看了看顾晓池:“可能还是因为你长?得好,小狼狗似的,又野又奶。”

眉峰很凌厉。黑白分明的眸子却很安静,想事情的时候垂下来,显得有点可怜有点丧,让人很想摸摸头,帮她打打气。

小平总结:“也许你这种长?相,对年上?女性特别有杀伤力。”

年上?么……

顾晓池望着葛苇的背影。

******

下午进村,路挺难走。车开了一半,下起大雨来,一路泥泞。

葛苇没再跟顾晓池坐一起,坐到了韩菁旁边。

少了那?半边耳机,顾晓池连轮胎压着泥浆、滋水的声音都能听到。

整个世界,寂静得空旷。

进了村,顾晓池帮着小平,把?道具搬进教室。

所谓教室,不过是低矮的泥坯房,墙里面的稻草都能瞧见,用不起砖。

摇摇欲坠的,风大一点都能刮倒的那?种。

屋顶漏雨,地上?放了四五个生锈的碗,接着。豆大的雨水打在里面,丁零当啷的。

教室里黑板都没有,全靠老师自带。还有CD机,铃鼓,沙锤,三?角铁。

摄像机已经架好了,责导和几个摄像,站在教室最后排待机。

小平被韩菁叫去安排晚上?住宿的事了。

顾晓池一个人站在屋檐下。

葛苇在教室里教孩子们唱歌:

“我有一个美丽的愿望,

长?大以?后能播种太阳。

播种一个,一个就够了,

会结出许多的许多的太阳。”

下面的孩子,脸有多脏,眼睛就有多亮。

望着葛苇,跟着她唱歌,全心的信赖。

葛苇的脸红了,嘴里叨叨咕咕:“cao这歌词谁写的,种那?么多太阳干什么,这不晒都晒死?了……”

责导在后面叫她:“苇姐!”

“对不起对不起。”葛苇挥挥手:“那?句脏话,播出的时候帮我消个音。”

顾晓池站在屋檐下,背靠着墙壁,听得笑了起来。

瘦削的指间?握着一支烟。

那?天抽过葛苇的烟之后,就去便利店问?:“有一种女士烟,薄荷味,很细,盒子是绿色的……”

买到了。

从那?天开始,兜里一直揣着这样一包烟。

也不抽,就揣着。

想起那?个清晨,葛苇沐浴在晨光中看着她。她身上?的味道还残留在自己身上?,嘴里却在说?:“不要告诉任何人。”

像这些暧昧又勾人的小动作。

不要告诉任何人。

顾晓池点了一根烟,抽了。人的适应能力其实挺快,没有再咳嗽。

缭绕的烟雾,隔开了眼前的雨帘。

烟雾散开,雨滴又瞧得清楚了。从灰瓦的屋檐上?落了下来,淋的人心湿漉漉的。

很沉。

也许心里面装了一个人之后,都会变得这么沉。

顾晓池沉默的抽着烟、看着雨,听到教室里葛苇的声音响起:“要不我换一首歌教你们唱?”

孩子们声音天真:“好。”

一阵沉默。应该是葛苇在思索。

顾晓池点了第二支烟,静静等待着。

眼前的雨更?大了。

一阵歌声响起:

“我怀念有一年的夏天,

一场大雨把?你留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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