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烟波澹荡、日影西斜,耳边是雪浪翻银的烈烈声响,林襄捧着手中热气腾腾的新鲜鱼汤,心脏却开始砰砰狂跃起来。
洞房这档子事,虽说她早便做过心理准备,可当一切突如其来时,她还是被心底瞬间蒸腾而起的灼热高温熏地面红耳赤。
不可以,这样不行……
林襄攥着漆盘的手指已然泛出些许青白,单单联想到夜里的种种可能情形,她便已紧张到近乎难以喘息。
今夜过后,她同孙策便是名副其实的夫妻了吧?届时自己若再去勾搭周瑜,她那艘道德的小船也就彻底沉没了。
林襄不由悲戚长叹。
云姬本是兴致冲冲,待瞧清林襄眉宇间若有似无的点点愁意,方敛下情绪,小心翼翼道:“夫人可是心情不好?”
林襄摇摇头,视线自云姬背后的水光天色,继而转落在漆盘中稠如羊脂的鱼汤上。也罢,林襄狠了狠心,既是打定心思要将任务完成,那便绝没有临阵脱逃的道理。不到最后一刻,她必不可能放任全额返现的机会从手心轻易溜走!
顾不得同云姬解释,林襄拔腿便走。云姬在她身后急唤些什么,林襄已全然听不进耳中,至少她要最后争取一次。
亲自登门为他送去鱼汤,直入主题对他表白心意,实在不行再来上一记强吻,这天寒地冻的,周瑜总不至于将她丢进海里。
或许他就被自己大无畏的精神所感动,甘愿同她携手浪迹天涯了呢?
她甚至可以想象,当两人鬓发斑白、容华不在时,周瑜却仍如年少初恋般,日日为她弹唱那些新谱的乐曲。
林襄走得极快,似乎怕稍慢些,便会被身后的千万沟壑拉进地狱深渊。控制着微微凌乱的呼吸,林襄立在周瑜房前,手指飞速抬起,复又沉疑放下。她的心中迂迂曲曲,最终还是敲响面前棕色的木门。
房门很快便被人打开,林襄拼命挤出一抹绚烂的笑意,谁知抬头竟同那位帢帽少年直直相对。
林襄不由怔在原地,见陆逊生生堵在自己跟前,大有几分拦路虎的架势,林襄这才焦急出声:“小陆弟弟且先让开,有些要事我需求教周将军。”
陆逊瘦挑的身躯动也不动:“嫂夫人莫怪,瑜兄偶感头痛,现已歇下了,不便同嫂嫂再行相见。”
林襄才不信他的鬼话,“若是歇下了,小陆弟弟又为何在此?”
陆逊随之轻嗤一声:“我与瑜兄相交数年,砥足而眠且是常事,嫂夫人何出此言?”
林襄:“……”
嗐,她似乎正在跟男孩子争男人?
盘中的鱼汤逐渐失去温度,林襄以退为进,作势要就此转身离去。陆逊一时得意,眉目飞扬之际,不慎放松警惕,竟被林襄一个回马枪,直接钻进房中。
陆逊拿她无法,只能听之任之、缴械投降。
室内香丸袅袅、恍若仙境,外间摆放着几只茶色箱笼,不远处的檀木书案上,更是端端整整铺着新裁的缃绮。屋子中央烧着一鼎小炉,炉上架着茶壶,那位本该早便歇下的男子,此时却亲自持起长柄铁勺,欲将炉中的浓郁茶汤彻底搅拌均匀。
见她倏忽而至,周瑜眸中含上几分讶然,而后放下手中器具,敛祍一揖道:“不知嫂嫂突然造访,所为何事?”
呵,男人。
林襄一时愤懑于胸,这跟提起裤子翻脸不认账的渣男有何区别?
合着今早在陆逊房中同他缠缠绵绵暧昧不清的女人根本不是自己?她都要跟别人洞房花烛了,周瑜却还有兴致在这烹茶待客?
优秀,真优秀!
林襄的满腔热情,被眼前这过分惬意的一幕直接兜头浇灭,去他喵的全额退款,老子不稀罕这个男人了,老子要去泡更靓的仔!
思及此处,林襄压下心中汹涌,只循规蹈矩地欠身回礼,冲对方轻松表明来意:“夫君今日身子大好,妾身一时兴起,便多做了些鱼汤,想着公瑾还未用膳,特意拿来与你尝鲜。”
她的意思分外明确:一、老子做汤是为了孙策,二、送你一碗只是因为做多了而已。
见周瑜若有所思,林襄更是回身将漆盘拍进陆逊手中,而后气势汹汹地转身离去。
周瑜情不自禁地伸手,待发现自己多余的动作,复自嘲般收回身后。这份难言的心思,本就不该存在,是他在痴心妄想,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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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用过餔食,林襄在云姬热切的注视之下,混不自在地起身消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