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景铄叼着一瓶橘子汽水,眼睛一眨不眨看向林青莱,委委屈屈道:“莱莱,明早我就走了。”
林青莱装好糖,“嗯,我知道。”
林秋阳坐在小板凳上逗母鸡玩,他?朝封景铄做鬼脸,“哥哥羞!”
封景铄:“!”
明早五点发车,去原北市,收音机全装好了,万事俱备。
“糖在书包左边这个口袋里?,你一伸胳膊就能够到。”林青莱示范一遍,反复说,“吃糖一定要注意安全,千万别卡在喉咙里?……”
封景铄露出一口大白?牙,点头道:“知道啦。”
许燕坐在一旁摘菜,地里?一畦一畦菜,翠绿翠绿,她脚旁边一只青黄色篓子,用长出嫩芽的新柳条编的,结实好看。
“中?午炒香菇油菜。”许燕把一颗颗菜放进椭圆篓子里?,见母鸡过来,她一跺脚,嘴上狠狠说,“去别处!”
三月份的太阳有些晒了,封景铄盖了一个茅草棚子。
草是?买的第十五生产队的草帘子,先搭好架子,完全固定住后,再铺上草帘子,屋顶上面的,用铁丝绑好,省的风一吹,“卷我屋上三重茅,茅飞渡江洒江郊”,那可就坏事了!
四周的草帘子做双重打算,热的时候,卷起来,用绳子绑好,挂在靠近屋顶的地方,冷的时候,散下来,避免棚外的冷空气进来,达到保温的效果。
一“帘”两用。
封景铄拉林青莱坐在自己?旁边,木头桌子,木头凳子,纯天然无公?害,“喏,橘子汽水。”
橘子汽水是?供销社的人气产品,一个类似于啤酒瓶的饮料罐,瓶口处插着一只透明的吸管,瓶子里?面是?黄澄澄的橘汁,酸酸甜甜。
“冰了的?”林青莱刚握住瓶身,冷的立马缩回纤长的手指,粉红的指甲盖闪着光。
封景铄一把捞过林青莱的手,瞪大眼睛问?:“你涂指甲油了?”
许燕洗完菜,过来坐下,听到“指甲油”,她打开?话匣子说:“小葡萄涂的吗?山里?有一种紫色果实,长得像葡萄,水特别多,一挤喷一手,颜色又红又紫,抹在指甲上,特别好看。”
说完,她朝林青莱手上看去,嘴一撇,这哪涂了?根本没有!
说起这小葡萄来,当年林三柱为了不上工,把小葡萄挤在玻璃罐子里?,随时准备抹在身上当受伤证明,一开?始还能唬住林奶奶,到后来,这一招就没啥作用了。
“阳子,你去看看鸡窝有蛋了没?”
林秋阳小腿跑过去,熟门熟路,很快摸到了一个,“妈,有一个。”
许燕把一颗烂掉的菜叶子扔给啄来啄去的母鸡,“吃吧,吃吧。”
林青莱吸了一口橘子汽水,哇透心凉!她伸手去摸封景铄的绿玻璃瓶,更凉!忍不住出声问?:“你把它们放哪了?”
封景铄嘿嘿一笑,“河底。”
崖下面的河冰化了,哗哗作响。这地方本就曲折,河流从地势高?的地方一路“高?歌猛下”,两岸都被?拍湿了,泥的颜色都明显深一块。
封景铄在河面布置了很多“地雷”。
林秋阳知道,是?一个一个筐子,大概半截腿的长度宽度和高?度,放在河流不同位置,因为有绳子拴着,不怕被?急流冲走。
靠近河岸的地方,有一个大筐,封景铄把没开?盖的饮料瓶放进里?面,林青莱手上的便是?其中?一个。
林青莱又吸了一口,在嘴里?暖了一会儿?,再咽下。
许燕喝了一瓶,尝不出啥滋味来,无非是?加了点糖,加了点颜色,没啥好喝的地方。她见林秋阳偷偷摸摸拿了一瓶,河东狮吼道:“阳子,你已经喝了一瓶了!不能再喝!”
林秋阳听话地放下,眼睛求助林青莱。
林青莱回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等卖完这批收音机,凑够一千五完全没问?题,到县里?买房子后,就把林秋阳送去上小学。他?今年六岁,但个头心智都比同龄孩子高?。
封兴修这几天老往外边跑,不知道忙啥,天天蹬着车子,一趟一趟。他?中?午没回来,饭是?许燕做的。
许燕的饭,实话实说,没有封兴修做的好吃。
就拿着鸡蛋花说,封兴修的鸡蛋花没有一点黑色,全是?明黄、灿白?,而许燕的鸡蛋花,有焦色,有暗黄。
明日?一早,封景铄从被?窝里?爬起来,封兴修还在呼呼大睡。
许燕刚想叫林青莱起来,伸出脑袋,往上铺一瞅,只有一团被?子在。
她拢了拢朝天的稀发,披上袄出来。月朗星稀,三月份的清晨透着凉意,如同泡在河底半宿的橘汁汽水。
林青莱给他?煮了五个茶叶蛋,“路上吃。”
封景铄笑眯眯点头,“我知道。”
林青莱不放心又检查了一遍,万无一失后,她把封景铄送出家门,挥手道:“早点回来。”
天没有亮,月色蒙蒙,封景铄突然搂住林青莱,两只胳膊从上往下,缓缓压住林青莱的,脑袋使?劲儿?抵在林青莱的肩膀上,身体拱着,手不安分的摩挲着林青莱的背。
“莱莱。”鼻腔浓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