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疯病。”景淮下意识否认,“是心病。”
……
容时走到了景淮身?边,脸上是近乎森然冷漠的,漆黑的眼瞳仿佛无?底的深渊,冰冷而?又火热,融合了世上所有的矛盾。
景淮第一次看不透一个人?,他视线低垂,落在了容时的脚上。
“殿下去穿上鞋袜……”
“我不爱穿。”容时打断了他。不同?往日在景淮面前的压制,此时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像一个天真而?任性的孩子。
他的眼瞳因为?纯黑而?显得过?分干净,毫无?杂质,如同?最纯粹的黑曜石。
景淮知道这只是这个孩子的外表,多病,柔弱,而?且毫无?侵略性。
容时抬起?手?,手?掌轻轻地贴在了景淮的肩膀上。
这里有一道伤,是那天晚上他为?了保护他而?留下的伤,是他身?上目前唯一属于他的痕迹。
“哥哥。”容时换了称呼,轻声地说,“让我看看这里的伤好了没有。”
景淮握住了容时的手?:“没有。伤势可怖,殿下还是别看了。”
容时的手?腕比寻常男子较细,但又不似女子柔软。这只手?是极具力量的。握着刀时能一刀砍下人?的头?颅,力道、速度、准确度都是武学中人?的佼佼者。
但他的肌肤却异乎寻常的柔嫩,景淮这一掐,没控制好力道,他的手?腕上已经泛起?了一圈红色的掐痕,颜色太艳,十?分刺目,像真的遭受到了非人?的待遇。
景淮不由?自主地松了点力道。
“我不怕的。我就是担心你。方才你给?花神医打下手?时,你的右肩就有很大的影响。”
容时的语气很正常,仿佛真的只是担忧他的伤而?已。
“没事。”景淮的声音柔和了一些,“花神医诊治过?,只需要按时用药就可以,很快就会好,也不会有后遗症……倒是殿下,快去把鞋穿上吧,这暮春时节,地上还是会冷。”
容时道:“可是我不冷。”
“殿下不要太任性了。”
“所以你是在管教我吗?”
景淮无?奈,回道:“算是吧。”
“那你是以什?么身?份来管教我呢?”
又来……景淮无?奈地想。
他已经确认,容时想要的绝对不是一个忠臣,也不是一个朋友。
没有谁会去管教一个朋友。
景淮迟疑地说:“或许……师长的身?份?”
虽然容时没有行过?拜师的仪式,但不管怎么说,景淮名义上都是太子太傅,他与容时是老师与学生?的关系。
离国不如其他三国看重老师的地位,也没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教条。
但作为?老师,管教学生?的资格还是有的。
“师长吗?”容时低低重复了一声,然后忽然抬起?脚,一左一右,先后踩在了景淮的靴子上。
景淮的靴子是皮质的,虽然仍然冰冷,但比地上好多了。
“这样——”容时揽住了景淮的脖子,因为?双脚踩在了景淮的脚上,他的平衡性不好,所以抱住了景淮脖子以防摔倒。
“就不冷了。”
脚踩着脚,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无?限贴近。
景淮的鼻尖能闻到容时发间绵延的淡香,像是某种?草木的异香,很好闻,景淮心中不禁生?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容时年纪还是个少年人?,身?形又偏瘦,所以踩在他脚上,放在他身?上的重量并不重,景淮完全可以承受得起?。
只是容时贴得太近了,连呼吸都喷洒在了景淮的脖颈上,又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服,景淮都能感觉到贴在他身?上的这个人?身?体的轮廓。
细的腰长的腿,以及圆润挺翘的……
景淮呼吸有些乱了,猛地一下抬起?手?,再次握住了容时的手?腕,坚决地把容时的手?从自己脖子上拉开,然后将容时从自己的身?上推开。
容时没站稳,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景淮觉得东宫这个地方太闷,让他心绪烦乱。他后退两步,对容时拱手?行礼:“殿下好好休息,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容时站在那里,没有说话。他这样一个人?安静待着的时候,总给?人?一种?孤独的感觉,仿佛他永远都是五年前那个跪在雪地里的倔强少年。
景淮心一软,又低低嘱咐道:“殿下记得把鞋穿上,别着凉了。”
容时望了他一眼,然后扭过?头?没有答复。
景淮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出?了告辞的话,转过?身?,往门边走。
走了两步,景淮的身?体顿时止住。
因为?一双手?从他的腰两侧环上来,抱住了他。
“别走。”容时贴在他的后背,头?低着埋在了景淮的颈窝。
柔软的黑发磨蹭着景淮脖子,有一点痒,但更多是挠进心里的酥。
“别走,再陪一陪我,好不好。”容时在景淮的耳畔呢喃。
这样的动作太过?亲昵,也太过?暧昧。景淮没有过?类似的经验,但还是知道这样的行为?不应该发生?在两个男人?之?间。
除非……
“哥哥,不要离开我。”
景淮瞳孔一缩,下一刻耳边那略带沙哑的少年声音又响起?:“我喜欢你。”
容时的情意太满,又刻意压抑得太久,此刻终于到了一个临界点。
爆发出?来的时候,却又十?分平静。他的声音低而?哑,像一场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