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时听宫人通报景大人求见的时候,正在自己与自己对弈。
刚下完一盘,又开了一盘新局,正百无聊赖着,这等的人就来了,可不是缘分么。
他将刚拿起的一枚白子丢回?棋罐里,啪嗒一声清脆的响,容时好整以暇地?微抬眉毛,望向了门口。
只见李成?水撩起门帘,打?后面进来一个俊美青年,眉眼如画,温文尔雅。
容时屏退了左右伺候的宫人,坐在案前未起身,端着十足的架子,问道:“先生所为何来?”
从前景淮无事的时候日日都来,如今一个月没来东宫,这太子殿下也不是个泥人,显然已有了脾气。
景淮只得随他,回?道:“臣今日早朝后遗失了一件重要物?品,特来请太子殿下帮忙。”
容时闻言眉毛一挑,静静凝视景淮半晌,眼里起了兴味。
景淮来东宫分明就知?道他遗失的物?品在哪里,却?并不说透,只佯装请太子帮忙,太子便可假借此名义将景淮遗失的物?品还给他,最后皆大欢喜,并不会让谁难做。
不论怎么说,“窃物?”都不是一个好听的名目。景淮自然觉得没什么,只当是容时年轻顽劣,与他开了一个玩笑。景淮甚至觉得容时能从他的身上顺走东西而不让他察觉,已是学有所成?,是件值得骄傲和鼓励的事。
但这事不大合礼仪,若传出去,别人怎么看待这位太子殿下就难说了。
景淮并不想让容时沾上这一星半点的恶业。
太子殿下却?好似没有理解到“老师”的一片良苦用?心,端着纨绔的模样,没玩够似的一心装傻充愣,顺带翻了翻旧账:“可不巧了,孤今日有、要、事、在、身,恐怕帮不了先生,先生遗失了什么,只管自己去找。先生不是有皇祖母给的令牌么,皇宫之?内通行无阻,又何须孤来帮忙?又或者,倘若宫人不长眼,为难了先生,不让先生进去找东西,先生只管报我的名号就是了。”
听听,这是什么话?报不报名号的,这话说出来,堂堂太子殿下竟也染上了一丝匪气,语气活像是那占山为王的匪贼一样。
还别说,太子殿下现在这神?情,看着还真像那么回?事,就算他下一句说要抢个压寨夫人,景淮也不觉得意外。
这压寨夫人还是他自个。
准压寨夫人顿时觉得有些头疼。事情似乎像是脱了缰的野马,正在往失控的方向不停撒丫子狂奔,拽都拽不回?来。
景淮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容时面前的棋盘,耐心道:“此事不会耽搁殿下太多时间?的。”
“罢了。”容时捋了捋袖子,起身,“先生难得求上门来,孤便是有再多的要事,也得搁在一边先紧着先生。”
景淮闻言微微一顿,就又听容时道:“走吧孤陪先生去找一找先生遗失的物?品。”
还当真要去找。
那枚遗失了的铜币明明就在东宫,景淮自然不可能真的跟着太子出去找。
容时与景淮擦肩而过?,径直往外走,走了两步似乎是察觉身后的人没有动?静,便转过?头,奇怪问道:“先生怎么不走?”
景淮深吸一口气,这真是遇上了一件奇事,有理的竟怕了这无理的。
“鸣玉。”
又来这招,容时可不会一连上两次当。尽管眼里隐隐染上了些许欢喜,他仍旧刻意收敛情绪,压着眼皮道:“怎么了,先生想说什么?”
“……”
景淮一时接不上话,平时任谁也难以挑动?的情绪被拨了起来。他脸上难得见了怒意,出口的话语却?还尽量收着:“太子殿下。”
容时不惧,抬眼就迎上了景淮的目光。反正都已经被冷战,事情也不能更糟糕了,他怕什么?
敬酒不吃,罚酒也不吃,太子殿下拧起来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脾气。
景淮觉得这事是用?道理说不通的。见左右无人,景淮便想着,容时是怎么从他身上顺走东西的,他如法炮制就是了。
容时最近身体恢复得很快,五感和身手也都提升了不少,他看出景淮的意图,全身心防备着。
一攻一防,两人很快就打?了起来。
怕刀剑无眼真伤了人,他们都没有用?武器,是徒手对打?的,也就都是贴身近战。招式凌厉,掌劲如风,动?作无一不干脆利落,翻身踢腿见,二?人已经过?了近百招。
容时擅长用?刀,拳脚功夫本就不如景淮,又因身体自幼虚弱,越到后面就越显败势,最后一个反应稍慢,被景淮制住了双手,便再无反击之?力。
“得罪了。”景淮知?晓容时实力还在,不敢大意,用?自己身体禁锢住了容时,然后伸出手去摸容时衣服的暗袋,寻找自己那枚遗失的铜币。
袖子里和胸口衣襟处的暗袋都摸寻了一遍,景淮一无所获,便问道:“不在身上,你?放哪儿了?”
容时瞧着他,忽然笑了起来:“景大人莫不是以为是我偷了你?的东西吧?”
景淮微微皱眉,不顺着他的词,转而道:“殿下天赋卓绝,若论‘快’和‘奇’,已胜我一筹,倘若殿下想继续学奇门遁甲之?秘术,我自是会倾力相授,或者殿下想问我讨要个什么有趣的东西,我也都愿意给。只是这铜币乃家?师遗物?,不便相赠,殿下还是还给我吧。”
“若我不还呢?”
“你?——”
若他不还,景淮还真不能拿他怎么办。
他看着眼前被制住的少年,恼也不是,怒也不是,只觉得世上怎么会有这般胡搅蛮缠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