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专心系带,却不想手被人一把抓住——飞镜的手冰凉极了,当真像是方从天上那座广寒宫内走了一遭。
“小姐......”
风来紧张地感受着她的温度,“可是方才遇着什么人了?”
她如此问道,然而心里却一律不减分毫,毕竟在她眼里这府内最令人恐惧的便是恭懿族姬,然而即使族姬多次为难于飞镜,她也未曾见到飞镜如此惊慌过。
休息了片刻,飞镜也算缓了过来,她将怀里的醉芙蓉塞进风来手中,拔步便往寒江阁去,像是一秒钟都不愿在这苑内停留片刻,“回去寻个瓶来,放在显眼的地方......罢了,这些都叫少辛去做吧。”
风来连忙跟上,望着怀中花束的目光愈发疑惑起来,又听前头传来飞镜的声音——
“这是五姨娘特意送的,总得让她也看出我们的心意来。”
“小姐!”
风来闻言吓了一跳,脚下加快步伐想要赶上飞镜,可偏偏她家小姐脚力惊人,风来竟然一路小跑才赶上她,“小姐,您糊涂了?族姬一向是与弄影馆不对付的,您想让五姨娘帮您,咱们也得徐徐图之啊。如此行事大胆高调,只怕您之后更是难得族姬好脸了。”
飞镜不屑地摇了摇头,“不,风来,你们都不了解族姬。你们一个个都视族姬是天上的人物,不敢做一点惹她不快的事,可我等不了,六少爷等不了,那位即将到来的表小姐也等不了。我不能等着太太来施舍我,分我片刻眼神。我只能先发制人,引起她的注意。”
“就算没什么好印象,也须得是要她知道我是块难啃的硬骨头,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踢开的泥人儿。”
说话的时候隐藏在白雪梅印窄袖下的指尖早已被掐出一弯血红月牙。此刻正是一日之内孙府上上下下最忙的时候,园子小径内空无一人,飞镜憋着一口气拼命走出了很远,待风来好容易赶上她,她却又是忽然停下脚步。
脊背挺得笔直,像座石像似地擎在小径上。
风来差点撞到她背上,连忙抬头看了她一眼,却发现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飞镜竟然不知何时红了眼眶,一双一向是万般不入眼的眸子不知何时蓄满了泪。
“我这不过是在教她如何正视我。”
她说这话时下意识一字一顿着,像是有极大的委屈似的。然而她却并未给风来安慰的时间,不过是一转眼的功夫,水红衣衫的少女已倔强地擦去了脸颊泪痕。
“走吧。”
待主仆二人渐渐消失在小径尽头之时,却见万慧明不知从旁边何处别院里拐了出来,定定立于竹林之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回到寒江阁的时候,少辛正站在廊下指挥小丫头们打扫院落。她天生是闲不下来的人,饶是飞镜只交代了她要好好跟小纤打交道,她也得自己给自己找点事干。
“小姐!大事不好啦!”
少辛一见到她们俩人回来,当即跑上前来,悄咪.咪地在飞镜耳边煞有介事道,“表小姐来啦!今早儿刚下的船,此刻正在积善堂跟太太说话呢?太太一早儿就让人去收拾轻鸥汀去了,说是今晚要在那里为表小姐接风洗尘呢。”
又对找了花瓶回来的风来道,“听说太太这次阵仗可了不得,绝非普通家宴,长安城内好几家跟孙家交好的太太小姐们前几日便收到帖子了。”
说到帖子,少辛十分地替飞镜不值,可又怕她生气只悄悄儿地在风来耳边道,“这太太忒小气,咱们都在这寒江阁住下了,偏她就是不给咱们发帖子。难不成当真是要藏着掖着,故意恶心给咱们看吗?”
少辛这话还真不是挑拨离间,能叫她都看出来的事,只怕恭颐族姬也是十分有恃无恐不加掩饰了----
轻鸥汀在孙府内的地段不算好,景致也一般,不过是从前开府的时候来了一群白鸥栖息于此。老太爷视为福兆,如此才单独给这一块滩涂写了块匾额。
更何况孙府有个名动天下的藏春苑,恭颐族姬如此自矜身份之人忽然改了性子,还选了个只跟寒江阁一墙之隔的轻鸥汀,当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风来闻言倒不是很气,但却也是十分忧心。如今长安城谁不知道孙老爷拨了轿子去浮玉山请了一位田家小姐入府,如今宴请宾客却难见真容。
这田家小姐在孙府究竟是何处境?族姬又是何种态度,想必众人心中也有了定数。
待她在众人面前丢得如此大丑,别说是嫁入孙府,恐怕只剩下个一尺白绫悬梁自尽的下场了。
“小姐,您说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