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文说了这句话后却不再继续说下去了,又转身看向远处的山峰,一条连绵的山脉挡住了从北方吹过来的冷空气,就像是一把刀斧,把南北交给劈成了两半。
有的山峰一侧还是绿色,另一侧却已经被皑皑白雪覆盖,就像两个季节在一个地方重合了。
一旁的郑榛只好回了屋子拿出一件厚皮袄,披在郑文的身上。
她转身看见还?站在雪地的两个人,赶紧驱赶着说,“这里风大,山上可没有医生,你们两个感冒了也没有办法,只能自己吃药硬扛过去,还?不赶紧进?屋。”
阿苓却看了一眼站在风口处的人,有些?低声道,“姑姑,不知为何,我觉得先生有些?伤心。”
这是她能清楚感觉到的情绪,灵敏地她自己都感觉到惊讶。
可是,先生为何而伤心呢?
阿苓在听从郑榛的话向木楼走了几步后,拢了拢自己的衣袖,搓了搓手,吹了一口热气暖了暖自己的手,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树下的那个女人,对方面上的神情她看不懂,因为太过冷漠,让她感受到弥漫在郑文周身的那股悲伤也仿佛是她的错觉一般。
“你个小家伙懂什?么?”郑榛失笑,她轻轻拍了拍阿苓的脑袋,看着嘉木说,“屋子里有暖炉,你们先进?入暖一暖身子。”
“那姑姑你呢?”阿苓问。
“我在这里等一会儿,看这天气晚些?时候可能还有一场大雪,先生在这里待久了恐怕会出事。”郑榛有些?担忧地看了崖边的郑文一眼,心?中还有些?犹豫,她其实心?中也有些?不安,思索是否要给山下发一条消息。
先生如此反常,她也是第一次遇见,就怕是有天大的事,她一个人顶不住。
阿苓看了一眼郑榛。
郑榛却笑了笑,安慰对方,“不会出事的,我听说阿嬷准备了一些?食物温在炉中,你们应该饿了,自己去厨房里拿。”
阿苓和嘉木这才点了点头,两个人回了木楼,不过在去厨房拿了食物后,他们没有进?里屋而是一边吃着一边走向了前院,他们两个人站在门口,看着郑榛陪着郑文一直站在风口处。
不一会儿,果然如郑榛所说,天下起了大雪,很快地面上又落了一层白雪,把原先的脚印覆盖住,风把大雪裹挟进?了房屋中,阿苓和嘉木赶紧上楼检查门窗,等他们下楼时,只看见郑文依旧站在原地,身上已经落了一层白雪,真的像一个雪人一样了。
郑榛早就已经受不住了,她毕竟是肉眼凡胎,站在雪中不过半个时辰就已经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了,连忙进?了屋子给自己披了一件衣物,坐在火炉旁边暖手。
郑文却仿佛感觉不到四周的风雪一样。
坐在一侧的阿嬷神情却是最为如常,活的岁月多了,不管遇见什?么就从容了许多,跟在郑文身边的这百些年,她也见过不少事情,毕竟在民国时,她也是拿过木仓的人,也杀过人也差点被人给杀了,一双小脚也活到了今天,现在更是世道太平了,没有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
她慢慢放下手中的针线,抚了抚眼上的老花镜,把水壶从炉子上拿下来,平淡地说了一句话,“给山下发一条消息,什?么话也不要多说也不要多问,只问一下山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阿苓有些?疑惑:“山下?山下会出什么事?”
嘉木正埋头在啃一个肉包子,听到这句话也抬起了头,神情有些?紧张,他以为阿嬷的意思是山下的郑家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郑榛却很快明白了阿嬷的意思,郑文如此这副异常举动,明显并非山中出了问题,阿苓他们今天早上还?去古墓看过,并没有外人进来的痕迹,而且现下下了大雪,也不会有人进山,就算是熟悉山间地形的牧羊人和猎手在这种天气也会谨慎很多,那么让郑文表现出这种行为只有可能是山下出了事。
可是什么样的事情会让一向面色不动,十分冷淡的先生如此……郑榛想了很久,才用了一个词,如此的迷茫。
先生似乎在面临一个巨大的抉择。至少,目前她是如此感觉到的。
“我知道了。”郑榛看着窗外,沉声点了点头,接着有些?担忧地说道,“夜间还有一场大雪,再这么站下去,先生的身体恐怕受不了。”
阿嬷耷拉的眼皮微抬了一下,瞥了一眼崖边的那个人,短短片刻,郑文身上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再过上不久,估计就真的要变成一尊雪人了。
她拿起放在一旁的针线,重?新编织起来,那双略微有些?浑浊的眼半眯着,淡淡说道,“先生这是在想事情呢,你们不要去打扰,死不了人,等她想通了自然会进?屋。”
阿苓听闻阿嬷的这番话后嘀咕了一句。
还?死不了人,再站下去人都要结冰了。
嘉木也看了一眼窗外,透过玻璃窗,那人的身影修长,风来来往往,除了被风吹动而凌乱的长发她身体却巍然不动,挺立地就像一尊佛像。
屋内沉默了下来,只能听得见火盆中噼里啪啦的响声,郑榛刚才在阿嬷说了那番话后离开了,应该是去给山下传递消息,也不知道在这种天气用什么办法,估计信号也不太好,可能是用卫星电话,阿苓和嘉木心中猜测着想要跟上去,却被对方拒绝了。
坐在屋子中只烤火也很无聊,两位少年干脆看起了从古墓中拿过来的书简,这些?书简都很重?,而且保存多年要轻拿轻放,脆弱的很,一次性也不能拿出来太多,还?好这里离古墓并不是很远,两人经常去,几个月过去,也看过了不少书简。
书简有些?是世间古籍,涉猎范围很广,农书、兵法、礼乐之?类的书籍都有,嘉木倒是很感兴趣,看的书多为这些?,而阿苓因为少年心性对这些?不太感兴趣,她找到了历代郑家家主放在这里的郑史,一下子就一发不可收拾,把郑家历代的那些家主“日记”全都给带了出来,一卷卷研读。
唯一比较困难地是书简记载上的文字皆为篆体,而且还?是最为古老的那种,幸好他们二人因为家学渊源,从学简体字没多久就要比照着研究篆体字,就连数法练的字体也是不知从何而来的篆体摹本,读起来虽没有简体字那么快速,可也没有耗费多大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