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新兴的龙神?庇佑牌,对应东宫青龙之神?——他们地处滨海之东,在四象星辰上正对应青木。敬拜青龙也是应有之义,不过两日,祈祷告念的声音嗡嗡汇集,在天空飘荡不散。
这?种祈祷声越烈。
以至于隔着厚重的天云传到宫里去。
监国的二皇子不得?已派出将士巡查街道,严禁传此留言。
巡查侍卫的厚鞋底压在地上,打着黑压压的拍子。九纵九横的街头巷尾少了小贩的身影——只有一双双眼睛从门缝朝外看,想着什么时候这?些士兵冲入家门,将他们一个个活剐了去。
在这样寂静的重压下。
一匹骏马带着圣旨飞驰而去。
“——招天将府大公子季启明入宫!”
这?嚎亮的声音带着冰碴子,听得人打哆嗦,永宁坊家家户户禁闭家门,黝黑的大门此时更乌黑一片,几乎能把人的神?魂吸进去,只有天将府大门敞开,听见季夫人尖利的哭了一声,闭气仰倒过去,婢女七手八脚地扶着,把夫人送到院里休息。
季启明恭敬接了圣旨,说谨遵圣命。
“大哥。”
季槐梦站在身后,青色的黍下学宫士人袍,像是霜天叶尖的一滴白露,带着凄凄寒意。
“二皇子怕是在宫里等着。”
“你自己——”
“我不怕。”
一把长|枪,从枪尖到尾端闪着玄妙的光芒,这?把长|枪自季启明回城后便一直蒙尘,如今也该见血,长|枪微动,似有龙吟虎啸之音。季启明用黑布将长|枪寸寸缠好:“你不必担心,他想吃我,我就没做好准备吗。”
一双寒目闪闪。
“如今也该报仇雪恨。”
这?是季启明,曾经横断天门,斩无数妖魔鬼怪,荡人间不平事的季启明,他不认同父亲,也和二弟一样对父亲抱有质疑——但父母给我血肉,又能如何?
身骑白马。
左右插着两道幡子。左边写?着“为父伸冤”,右边写?着“匡除奸臣”。
踏上朱雀大街。
季启明把长|枪往青石大道上一插,入石三分,从永宁坊为始,一直到宫门前,叫他刻出一道数百丈长的深深沟壑,引来无数人翘首旁观。
到了宫门。
敲击路鼓。
一声声,鼓声震天,荡平一念城。
城楼上朱紫袍的将士探头,门下竖起刀枪,喝斥:“季启明,你进宫面圣,为何携带武刀兵!”
季启明冷笑一声。
“二皇子要见我,就在这儿见,我们一刀了断,来个清楚明白!”
他一声落下,枪尾一顿直击宫墙外的坚硬石砖,蛛网皴裂,波及千米,青石砖细碎如粉,飘飘荡荡的叫人心撼。
这?一下。
层层黑甲军如云倾泻,从四道宫门奔涌而出,枪尖斜立把季启明层层围住,只等一声令下就要出口,二皇子施施然临到城楼上,他似乎更威武,下颚左右两条长须,额头左右各生?一角,形如神?龙降世。
他不是蠢人。
他是带着大军而来。
但他面对的是季启明,只一枪横扫,重黑甲军如蝼蚁倾倒,秋风扫落叶般狂澜之势,随后季启明脚下一蹬,爆破声起,霎时飞到宫墙楼阁之上,长|枪劈下,将朱瓦琉璃打了个粉碎,二皇子从一团烟雾中倒飞而出,他面色一沉:“还是小看了你。”
随即。
明黄色衣袍下微风浮动,无数晶莹的触须卷到倒地的黑甲军,触须深入血肉,将黑甲军吸得骨瘦如柴。这?样邪门的法?术叫人拿着望远镜远远看见,一声怪叫,大喊:“二皇子吃人啦——!”
两人空中左右挪移打了个你来我往,奢红的宫墙寸寸倾倒如断壁残垣,尘烟漫天,二皇子渐打渐退,他没有季启明这样数十年在外闯荡——不知见过多少?刀剑风霜,他是温室里长出来的吸血荆棘,再毒辣,也不过如此。二皇子疲势渐长,他深吸一口气,叫城内三大京营并其他机枢全部倾巢而出,一起拿下胆大包天的季启明。
但号令三声。
无一人出现。
二皇子恨恨,知道自己是叫太子和京营总督统领联手背叛了。他深吸一口气:“好!本来想留你们一命,如今看来也不用了。”
衣袍鼓掌。
从他下颚到腹部,盘生?出无数细长绒须。
【披甲】。
一声令下,从脚踝到背部,层层坚硬京营的甲片攀升,二皇子的身躯也随之张大,他横长三丈,竖长六丈,眼看竟然要和宫墙一样高,像一个威武庞大的巨人。
晶莹的甲片将他面部包裹,流出两个黑黝黝,空洞洞的眼珠。毫无人气,死寂一片。
二皇子此时不像个人类。
他更像是一种透明、细长的环节动物。柔软、无脊椎的身躯,可以自由转动三百六十度的脑袋,长、肥肿的身体和退化成绒须的四?肢。
——他靠绒须行走。
季启明手持长|枪,虚空而立,枪身上长着二寸长的红樱穗,血滴顺着樱穗滴落。
他一身白甲,仿佛明光照身,顾盼神飞。
二皇子一声长吼。
两人再次厮打成一团。
远处太子和朝中支持他的老臣站在一处,用法术“远望千里”看了个明白清楚,感叹:“二弟要败了。”
不多时。
二皇子再次落入下风。他身躯如虫般挺立,口器嗡鸣,朝天|怒喝一声之后,迸射出无数晶莹剔透的细丝,接着远处的太子和朝臣身上突然多了什么……他们感到一阵虚弱,身体里的力量朝二皇子涌去。
与此同时。
整个一念城都被细丝占据。如阴沉天空下的细密雨帘。
不祥至极。
所有拿着青龙庇佑牌的信徒都叫细丝捆死,虫一样锁在地上,细丝吸着他们的生?命力,源源不断朝二皇子送去。
“你要怎么赢我,季启明,我身后有一百五十万人!”
他猛地挺身,朝季启明飞冲而去。
季启明倒飞百米,撞断不知多少?墙垣才堪堪停住。伸手抹掉嘴角一丝血痕,他再次提枪而上。再三五百个来回,血溅长空,一支胳膊斜飞到半空中,沾着灰尘滚落到地——季启明的胳膊断了。红缨长|枪也卷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