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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逗弄(1 / 2)


忽然,一道突兀的男声响起,划破了庙里的宁静。

芍药即刻被声音惊醒,睁着一双眼望向闻灵,被闻灵示意不要开口。

是昨晚那个人。

她慢慢从神像后走出去。

只见外头坐着一位身穿箭袖圆领开胯袍衫、腰系革带的男子,他正曲起一条左腿坐在台阶上,拿着树枝在地面上写写画画。

他的脊背比一般男子消瘦,肩膀却十分宽大,可以看出个子很高。

从穿着打扮来看,像是位世家子弟,可奇怪的是,他身上又看不出一点属于世家子弟的骄矜。

那些人大多自持身份,就算落到荒郊野外,也不允许自己的仪容有一点点损坏,绝不会像他一般不顾仪态,随意地坐在满是尘土的台阶上。

那人听见响动,扭过头,随手将手中的酒壶递给她:“给。”

闻灵没接。

昨夜没瞧清这人的样貌,如今看来,他年岁不大,最多二十出头,与吕让的温柔多情不同,他长着一张过分高挺的鼻梁,长眉入鬓,斜斜的往上挑,加上微薄的嘴唇,让他不笑时显得有些严肃,偏一双眼睛形似狐狸,甚是魅惑。

倒是长了副好皮囊。

闻灵与他眼神交汇,睫毛轻颤了下,片刻后移开视线,看向他握着酒壶的那只手。

只见他的手骨节分明,手指纤长,皮肤在漆黑色的壶身映衬下更显白皙。

闻灵轻掀眼帘,微微抿起嘴唇。

叶荣舟看出她的犹豫,于是晃了晃手,酒水碰撞的的声音清脆响亮:

“这是我自己酿的绿蚁酒,小娘子不必客气。”

他的声音清澈悦耳,恰似长安城内最动听的弦乐,可闻灵此时却没有欣赏的心情。

方才梦中的痛楚犹在,她好不容易趁乱从长安逃出,深怕遇见变故,只想快速离去。

闻灵对他叉手行礼:“郎君酿的酒自是世间佳酿,只是奴等着赶路,怕是无福消受了。”

叶荣舟听她这样讲,稍显严肃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种属于少年人的茫然,他收回酒壶,以一副十分不解的模样问闻灵:

“我长得十分凶吗?”

闻灵神色一愣,摇了摇头道:“郎君面容皎皎如玉,可比徐公。”

《战国策》中云:‘邹忌修八尺有余,而形貌昳丽’,却自认不比徐公,闻灵将男人比作徐公,属实是夸赞。

可不想叶荣舟却讽刺一笑,言道:“你们这些小娘子啊,口中没一句真话,惯会哄人。”

都恨不得离他三丈远了,哪里像是觉得他好看的样子?

闻灵暗道,那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男人喜欢听?

她不想再同眼前的男人周旋,便再次开口告辞。

她回到神像后收拾包裹,将篝火的痕迹处理完毕后,便扶着芍药起来准备离开。

叶荣舟仍旧在那里坐着,不断晃动着手中的酒壶,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芍药狐疑地望了他一眼,小声道:“小娘子,他......”

这位郎君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好似跟小娘子很熟的样子。

闻灵扶着她,轻轻摇头:“走吧。”

她们怕是不小心闯入这人的私地了。

长安城外风景如画,有不少可看的景致,达官贵人们平日里喜爱在此游玩狩猎,为了方便,他们大多便在城外买地修建自己的私宅,以便闲时休息。

眼前的这人应当就是其中一员,说不定还与吕让相识。

索性她与芍药均易了容貌,即使真的有人拿画像来问,他应当也认不出来。

她扶着芍药出了破庙,然而一出门,神色便徒然一变。

她们的马不见了。

闻灵愣在原地,脑中有片刻的空白,呆愣了片刻后,不禁猛然回头去看破庙中的那个男人。

只见他轻挑了一下眉毛,眼中带着趣味,慢慢对她展开了一个意味不明笑容。

“女郎确定不喝我的酒?”

......

这人什么意思?他是吕让的人?

闻灵心里先是惊慌,然后是浓浓的挫败感。

她深觉有一双无形的手在不断推动着她往后退,而身后,便是万丈悬崖。

她只是想找个地方好好活下去,为何就那样难?

无尽的委屈仿似一把利剑向她袭来,将她早已疲惫的身体砍得摇摇欲坠。

闻灵突然就红了眼眶,可她生性倔强,偏不肯叫眼人看笑话,只能靠着身边的芍药,生生咬唇别过脸去。

“郎君的酒奴喝不了,只盼郎君将马儿还给我们,奴感激不尽。”

叶荣舟徒然见美人梨花带雨,一副被欺负的厉害的样子,脸上的笑霎时僵在那里。

丢了一匹马而已,竟这样惹她伤心?

他捏紧酒壶,暗暗诘问自己,是否有些太过了。

她一个妙龄女郎出门在外本就不易,同行的女伴又受了伤要她照顾,自己还如此地戏弄于她,着实是不该,要是让阿娘知道他如此对待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怕是会从河西赶过来抽他一顿。

在心里反思过自己的言行,叶荣舟放下酒壶起身,一脸郑重地走到闻灵跟前,弯腰作揖,沉默地行了个大礼。

闻灵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便已经直起身子,看着她的眼睛道:

“我一时兴起,捉弄了女郎,倒叫女郎伤心,女郎的马如今正在我家的马厩吃草,女郎想见它,跟我来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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