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重的脸毫无血色,叶尧看着他歪倒在椅背上,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好好的……怎么突然晕倒了?
低血糖?人群恐惧症?该不会刚才在挤来挤去的时候被人下毒了?
他乱糟糟地想着,喉咙发紧,连自己戒指里的小药丸都忘了,着急忙慌地便要打电话叫救护车……不对!先跟助理说一声,是不是有隐疾?!
他伸手就要去敲隔板,臂上却突然搭上一个重量。
叶尧感?受到温度,猛地扭过头去:“你醒了!?”
男人唇色几近透明,长睫抬了抬,看到他,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轻轻道:“我没事,你不用着急……”
还没说完,尾音已经拖成游丝一样的轻,叶尧惊喜的询问还没出口,立刻又变成了惊恐:“你这到底算……喂?姓步的?……怎么又?晕了!”
这动静终于引起了前?面助理的注意,隔板降下露出闫旭的脸,一看到后面的情形,神色顿时凝重,让司机靠边停车,自己则是快速地上了后车厢。
“他这是怎么了?”叶尧焦焦急地问道。
闫旭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药瓶,急促回道:“老板的老毛病,还好我随身带着药,您不用太担心。”
叶尧瞥见他手里的瓶子,一顿,下意识拽住他的手:“等等……异丙酚?”
他神情严肃地抬眸,惊疑道:“你给他吃这个?”
“强效镇静药。”闫旭看起来对于步重犯病的情形已经习惯了,平静解释道,“副作用极大,但老板的状况只有靠强效镇定药才能缓解,否则的话……”
叶尧紧紧皱眉。
他能看到步先生静静闭目的模样,除去苍白的脸色,仿佛只是睡着了般的安静,只有从他紧抿的唇线中才能看出有多少心绪被死死关在了这具身体中,连昏迷了都不愿意流露出来。
叶尧静默片刻,突然道:“我来。”
闫旭微怔,一时没反应过来:“叶先生,您是说?”
“我说,我来。”叶尧抬眸望他:“你们老板想要我加入天恒不就是为了我的药?”
“我有办法让他醒过来。”叶尧转头,望着步重的面容。
“把异丙酚收回去。”
*
步重在看到车祸场面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撑不住了。
灼热和阴冷两种情绪拉扯着神经,像是在他脑中开辟出了战场,千军万马,呼啸厮杀。
女人的嘶叫和男人的吼声混杂在一起,血腥味、火燎的味道噼啪作响,和燃烧的汽油混在一起,成了他童年最后能记住的画面。
“走……快走!”
“爸……妈妈!”
“走啊!……从这里出去!别回头!”
浑身都在痛,火舌窜起的热度舔舐着他的后背,泪水糊了满头满脸,他被推着,背后撑住他的坚定力道像小时候每次抱着他坐滑梯、陪着他打球时候一样的有力,却慢慢地轻下去、轻下去……最后再也感?觉不到了。
从此之后,他就像从一个美好的柔软的梦境中被人硬生生残忍地撕扯醒来,跌进了一个永远都逃脱不出的冰冷泥沼。
“妈……”
男人的嘴唇无声地蠕动着,似乎在说着什么。
叶尧揉了把发酸的手臂,侧坐在床边撑着脑袋,看着他。
在车上的时候没发觉,等要把人搬回家的时候,他才发觉姓步的那清醒一瞬时握住他的手竟然一直没松开,力道不重,却像握着全世界一样,怎么掰都掰不开。
最后还是助理一脸为难地拜托他能不能陪一会儿老板,说步先生以往发病的时候偶尔会在昏迷中做出一些无意识的激烈反应,还是头一次像今天这么安稳,一定是叶先生的功劳。
叶尧无可奈何,又?不能跟一个病人计较,最后被助理慈祥地推进了姓步的房间。
一窗之隔就是他自己的家,却回不去。
叶尧叹了口气收回目光,百无聊赖地打量起步重的卧室
房间的摆设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没有电视里有钱人家的金碧辉煌,冷白的主调,家具陈设也是简洁又?大方的灰黑色,被灯光一照,莫名显得有些冷清。
住在这样的地方,平时能开心得起来吗?
叶尧没法想象有人把住的地方装修得这么没有人情味,不由自主地把目光落回了男人的脸上。
天色已经暗下来,屋内暖黄的灯光笼罩,给他本就深刻的脸廓镀上朦胧的光影,温和沉静,又?恍惚带着一点平时醒着的时候绝不会有的脆弱,完全都不像人们想象里操纵着无数资金流转、运筹帷幄的大老板。
叶尧抿唇,瞧着他扇子一样铺开的眼睫毛,根根分明,又?长又浓密,让人很想上去数一数到底有多少根。
他有点心痒痒,动了动发麻的腿,悄悄凑近。
还是卷卷的……
过分好看了。
身为一个拥有了万千财富的男人还能拥有如此美貌。
叶尧起了点小嫉妒,凑到他耳边,坏心眼地对着他耳朵吹气。
“咦?”会动?
叶尧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整个人趴到了他的枕头边,睁着新奇的大眼睛又?吹了一口。
男人长得恰到好处的耳尖随着他的气息轻微地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