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秋。”方愈喊了一声。
李婉秋陡然惊醒，啪嗒一声，书也掉在地上。她忙站起又蹲下。
“仲卿，你回来了。”
方愈坐在床边，拍了拍床沿，“坐，书看到第几页了。”
李婉秋支吾了一声，“第十页。”
“有什么心得体会吗？”
“我觉得书里的这个姑娘很可怜，从小就没了父母，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不过她不应该反抗舅母，如果她不反抗的话，就不会被舅母送进孤儿院。”
“所以你觉得她在舅母家的日子过得好吗？”方愈柔声问道。
“不好，”她轻轻地摇了摇头，“不过舅母毕竟养了她，人要知感恩。”
“那如果是你，你会选择待在舅母家还是被送去孤儿院？”
李婉秋绕了绕手指头，没有说话。
“舅母一家确实收养了简爱，这确实有恩。可是你想想哪怕是家里的仆役，你也要给人付工钱，还要提供吃住是不是。”
她点了下头。
“可是简爱在舅母家过得连仆人都不如，你觉得这还是恩吗？”
方愈没有强行把自己的想法灌输给她，只能徐徐引导她，慢慢转变她的思维方式。
这个过程或许会很漫长，但他有心理准备。
方愈敲了下她的小脑瓜子，“自己好好想想。”
“时间不早了，睡吧！”说罢方愈脱了外衫挂在床架上。
李婉秋闻言愈发紧张，脸上的红霞唰得已经蔓延到耳后根，眼睛渐渐朦胧，耳旁也有嗡嗡的声响。
“坐着不动干什么？”方愈看她呆呆傻傻地坐着，忍不住打趣道。
她忙手脚乱地踢了鞋子，滚进床内侧，连衣服都没来得及脱。
结果方愈关了灯，只是安静地在她身旁躺了下来，让她紧张的心绪无处安放。
“夫君。”她低低地唤了一声。
“怎么了？”
“晚安。”她动了动唇，最后那些羞人的请求还是没有说出口。
“晚安。”
一早，方愈便跟着方父出了家门，两人边走，方伯成边简单地和他介绍方家产业的各种情况，家业迟早是要给他继承起来的，这些事都要逐一跟他交代。
车马在不大平坦的青石道路上向前驶去，封闭的小城里只有这种原始的交通工具。
“你是说我们竞标这块地是要做纺织厂。”方愈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有什么问题不成。”
昨日听了他那番高谈阔论之后，方伯成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自然也愿意听听他的意见。毕竟他要培养的是方家未来的掌舵人，而不是只会听父亲话的乖儿子。
也怪前些年，他忙着做生意，疏忽了对他的管教，让他娘教养得上不来台面。
方愈手指点了点马车的窗沿，“这块地我们必须放弃。”
“说什么胡话呢！你知不知道拿下这块地有多重要，你是不了解纺织厂的利润有多大，现在城里的几家可都盯着呢！要是被其他人抢了先，把工厂开起来，咱们连汤都喝不到，此消彼长之下，再过两年，这方半城就要改姓了。”
方伯成有些生气，本来还以为他成长了，却没想还是那副老样子，任性妄为，只凭自己喜好办事。
前些年，让他跟着学管账，他倒好，转头就把账本传给外人看，差点没把自家锅给砸了。
“你先别着急，我说这话不是无的放矢，你听我好好跟你说。”方愈道。
方伯成瞪大眼睛看着他，倒是想听听他能说出什么所以然来。
“现在时局有多动荡，你常年在各地行商应该也清楚，光咱们苏省一省之地就有不少大大小小军阀势力盘居其上，离我们最近的是古安一带的宋佬仁，和三溪的田其方。”
“我从上海回来的路上，听闻古安宋佬仁被人设伏枪杀在自家公寓内，由他的儿子宋化民接替大帅的位置，不过宋化民是银样镴枪头，根本镇不住他父亲手下的那帮兵匪，古安内部不稳。”
“田其方听说古安生变准备对其用兵，争夺地盘，两边剑拔弩张，打起来的可能性非常大。”
“奉城离古安有多近不用我提醒您，介时战火一开，兵匪和难民必定蜂拥而至，在城里或许还有乡兵城墙帮着阻拦，但是一但出了城，任什么东西，蝗虫过境之后，您觉得还能剩下什么？”
“现在出城建厂，无异于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这也是为什么我介意你在城外建纺织厂的原因”，方愈语重心长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