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原只有两个季节,下雪的冬季和不下雪的冬季。
雪族之人天生身强体壮,得天独厚,不畏寒冷,人族却不行。
秋阑将身上的棉衣再裹紧些,缩着脖子打了个喷嚏,这棉衣对人族来说还是太过单薄,可他们这些人族只是飞雪宫最底层的下人,也不好意思去提提给衣服加厚的事。
他拿起扫帚,换了个地方开始扫地,顺便竖起耳朵听别的人族八卦。
“驻守风崖渡的那位林词将军回来了,王上会不会设宴接风,咱们还能沾点光。”
“想的美,王上是什么性子,最讨厌喧闹了。”
“我倒是听说,王上想让林词将军做殿下的老师。”
“嘿嘿,殿下啊……殿下性子向来桀骜,林词将军哪管得住?”
高高的大理石台阶上突然走下来一个美艳异常的银发雪族,她穿着轻薄紧身的红衣,衬得身材玲珑有致,红唇高高翘起,目光扫过几个人族:“你们不要命啦,居然在这谈论王上和殿下的闲话,那也是你们能讨论的吗?还不赶紧干活。”
秋阑默默垂下头,扫地扫得更加卖力,这姑娘是飞雪宫外宫的下人总管兔牙,专管他们这些人族下人,性子火爆脾气大,不好得罪。
几个八卦的人族也如惊弓之鸟,惊散一片,各自找了块空地屏息静气开始打扫卫生,连呼吸声都有意放轻。
人族对强大的雪族的畏惧是刻在骨子里,与生俱来。
秋阑好歹曾经是做了二十年大少爷的人,况且和如今的雪族之王都睡过,自然不会怕兔牙,可他死后重生到这里——
一个在飞雪宫做下人的人族少年沈玉承身上,还是很珍惜现在的身份的。
在飞雪宫做下人,待遇很不错。
包吃包住,安全有保障,雪族人虽然眼高于顶,却不会有意欺辱人族,对于这个没有灵根的身体是再好不过的归宿。
更重要的是,他心底深处有一个不得不去完成的执念,只有在飞雪宫,才能完成……
所以他不能得罪兔牙。
兔牙轻哼了一声,没有为难他们,迈着妖娆的步伐慢慢走远,留下一股沁人心脾的玉兰花香。
秋阑听到旁边的人族们显而易见地吐出一口气,他正准备换个地方,突然听到旁边的人小声紧张道:“王王王……王上朝这边走过来了。”
好家伙,这下秋阑真紧张起来了,他连头都没敢抬,这里可是飞雪宫外宫,所以才会安排他们这些人族打扫,这座宫殿的主人们甚少光临这里。
易归雪好好跑来这偏僻地方做什么?
想归想,一群人族也没见过传闻中高高在上踏入神境的雪王几面,吓得跪倒在台阶两边,本就紧张,当那属于雪神的威压一步步走近时,各个被吓得两腿发软,大冷天出了一身冷汗。
秋阑的位置恰好在人群最前面,他整个人趴在地面上,眼睛一点儿没敢乱看,专注地盯着地砖的纹路。
整整齐齐的斜纹,每天专人打扫,干净得不含一点杂质。
一双银白色绣着云纹的精致缎靴猝不及防停在他面前。
秋阑盯着那双靴子,突然听到“嗒”的一声轻响,他浑身一僵,猛然反应过来刚才是什么发出的声音——
由于跪趴的姿势,戴在他腰上的那块玉佩掉了下来,轻轻磕了一下地面,白色的流苏散乱铺开在地面。
那是雪族之王易归雪的玉佩。
这一瞬间,秋阑心都是虚的,他静静趴着,一动不动,感受到靴子的主人在自己面前停留了一会,便合着那飘逸的白色衣摆,摇摇曳曳地离开了。
鼻尖都是易归雪身上淡淡清冷的雪松香气,很快就浅浅淡淡地散开。
秋阑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冷静下来,想来也是,易归雪可不会关注一个人族下人身上掉出来的东西,一定是没有发现。
等易归雪走远,好几个人族都瘫倒在地面,秋阑迅速垂头看向腰间的玉佩,原来刚才只露出了白色的流苏,玉佩刚好被掩盖在棉衣里,没有露出。
万幸。
秋阑伸手将玉佩轻轻放进衣服里,才发现自己手居然有些发抖。
他自嘲一笑,自己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不过此事也给他提了个醒。
这玉佩,戴在身上终归是不方便,他还是个干杂活的,住在双人间里,又容易磕碰,又容易被人发现。
得想办法把这玩意给处理了。
当天晚上正好大雪,雪花纷纷扬扬,正好方便秋阑做一些不能被别人发现的事情。
等同住一房的阿贵睡着后,他裹了两层棉衣,手里抓着玉佩鬼鬼祟祟地出了房门,
人族住的地方本就偏远,秋阑专挑了个平日没人来的破败院子,叫和盛殿,推开院门,这院子年久失修,又不住人,檐瓦有缺失的,有碎掉的,凌乱地堆积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