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欢呼声霎时间能把人震聋。
秋阑已经有些麻木了,他擦掉睫毛上附着的雪花,觉得浑身发冷,不受控制地顺着人潮往山顶挤。
快抵达山顶时,在高高的神坛上,秋阑一眼就捕捉到那个高大的身影,易归雪一头银发依然是随意披散,并未穿华服,只穿了一身肃静的白色长袍,却愣是能在一众精心打扮的雪族中脱颖而出。
这是整个雪族的神明,单单站在那里便能超脱世间万物。
雪族们全部跪下来,狂热地大喊:“王上圣哉,王上圣哉,王上圣哉……”
这外露的热情能活生生将整座山都烧掉。
易归雪举起一只手臂,手心光华一闪,多出一柄精致的白伞,在每个伞骨的尽头,都缀着精致的雪花。
看到这一幕,雪族们更激动了,喊得脸红脖子粗,全然没有往日自持的矜持:“谢神恩赐,谢神恩赐……”
那把伞是易归雪的本命法宝——不知雪。
秋阑不明所以的眼神无意识看着易归雪,看到他单手撑开不知雪,突然转头,目光穿越人潮,仿若实质地定在了自己身上。
刹那间,时间好似定格,周围人潮的声音被屏蔽在外,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剩下那双深邃无尽的眸。
秋阑像一只被肉食者盯上的猎物,浑身发软,只想拼着最后的力气,拼命逃离。
易归雪为什么想杀他?
是认出自己,准备算当日自己占了他便宜滚到一起的旧账吗?
方才在灯笼摊子里,虽然从头到尾都没回头,秋阑却在那人抱过来的第一时间,就闻到了那股雪松味,蛮横不讲理地在鼻尖萦绕。
一如它主人的所作所为,毫不掩饰的杀气,是笃定自己根本无法逃离吗?
易归雪随意动了动手指,不知雪翻转着飞向半空,一瞬间流光溢彩,狂风大作,大片的雪花如鹅毛般从山顶落下,随风舞动,与火龙的火星相互辉映,形成一幅震撼的画面。
那些雪花轻轻飘落到身上时,秋阑感到一股温暖的流光消失在自己身上,舒适得让人想就地躺下。
人潮再次大喊:“谢神恩赐,谢神恩赐,谢神恩赐……”
原来这就是雪神的祝福,原来雪神的祝福不同于冷冰冰的雪神,是温热的。
秋阑恍恍惚惚经受完这场温暖的雪花的洗刷,人族的身体不如雪族强大,如此醇厚的祝福之力更难吸收,让他整个人生理性的倦怠,再抬头时,雪花已经落尽,人潮散开了大半。
易铮摇了摇他的手:“沈玉承,你怎么睡着了?”语气不满,目光却是担忧。
秋阑沉浸在一种仿若喝醉的醺醺状态里,精神和身体仿佛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喊着要逃跑,一部分却对来自易归雪的祝福恋恋不舍,十分眷恋。
他迷糊地摇头:“我没事。”
他们跟着人潮慢慢下山,快接近那座宏伟壮观的白色宫殿时,秋阑却猛地顿住脚步。
如梦初醒。
飞雪宫静静矗立在寒霜降正中,庄严而肃穆,于他而言,却无异于吃人的猛兽,那里面的主人,是想要杀他的易归雪。
茯苓疑惑地歪头:“再不回去就晚了。”
秋阑强撑起笑意:“我想给我的人族朋友们买些礼物,方才忘记了,你们先回去吧。”
易铮不松手:“我要跟你一起去。”
秋阑难得对他露出严肃的样子,恼着脸:“这么晚了,殿下答应我每天早点睡觉的,男子汉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易铮耷拉下目光,委委屈屈地进了外宫门。
秋阑急忙止住还想说话的茯苓:“你快送殿下和裕宁回去吧。”
说完不等茯苓说话,便转身稳着脚步走向街市。
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