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在屋子里跟玲珑说着,外头就传来说话声,原来是那沈清儿来拜访。
待到她?到跟前来行?礼,还送了从?河州带来的特产,说了几句话,孟茯越发觉得她?是个小大人。
“那会儿闹蝗灾,亏得小叔小婶出手帮忙,方能将灾情稳定了,这样?的大恩大德,谁敢忘记?”只是她?爹糊涂,送鸭子回?来的时?候,就没想着给人带点特产。
一?点点的人情味儿都没有。
孟茯见她?这样?捧着自己,莫不是有所求?难道想让她?给沈珏看病?可听说沈珏自小就患的病症,什么大夫没瞧过?人家都看不出来,自己又只擅长千金科,哪里懂?
正想着到时?候如何拒绝,就听沈清儿说道:“咱们是一?家人,我也不瞒小婶了,其实我带着我阿娘和阿兄来南海郡,我爹是不晓得的。”
孟茯听得这话,露出惊诧的目光,所以护送他们来的不是府上的人,而是镖师。
那沈清儿继续说着,“我爹娶了阿瞳做新姨娘,大摆筵席。也是我娘糊涂,叫我爹一?哄,自己就站不住脚,什么都应下了,当?下我爹满眼都是阿瞳,哪里顾得上我们娘三?我阿兄都病成那个样?子了,也不耽误他娶新姨娘,我一?生气?就琢磨着,与其在那头叫我阿兄等死,不如来投奔小叔和小婶。”
她?说罢,将头垂下,“我晓得我一?个晚辈,原不该说长辈的不是,可日子是我自家过?,别人不晓得我们在什么水深火热里。”
孟茯听得她?这番话,联想到房氏低眉顺眼的样?子,只怕往日里就不是那能做主的,如此硬生生将女儿逼成了小大人。
说是懂事?,可到底还是觉得心酸。这年纪谁不想天真?无邪?
一?时?有些心疼她?,“既在家里不高兴,便在南海郡多住一?阵子,这里天气?常年如此,对调养身子是极好的,你小叔去了军营里,明?日就回?来,到时?候让他去访一?访几个大夫回?来,好好给你阿兄瞧一?瞧。”
只怕这二嫂看起?来比大嫂要憔悴显老?,一?半原因是忧心孩子。
“多谢小婶,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这样?一?来,不好继续在小婶家中常住,所以我打算凭一?处房屋,开火烧饭熬药也好,到时?候也方便些。”她?心中有打算,对于?沈夜澜这个小叔最是崇拜,所以与沈夜澜的父母差不多一?样?,有些爱屋及乌。
加上在河州也听说过?这南海郡孟茯和沈夜澜的事?迹,对孟茯是真?心崇拜的,也就愿意坦诚相待,找她?相商。
其实府里这样?大,他们住他们的,也可也自己开小厨房生火做饭,但孟茯想着到底是一?个屋檐下,就怕别人说了闲话,加上沈清儿也说了,他们是偷偷来的。
便颔首道:“也好,不过?这事?儿不着急,我听说你们是坐马车来的,这一?路颠簸,我瞧你阿娘气?色不好,珏哥儿又是那样?,好叫他们安心休息些日子,再做这别的打算。”
“那就劳烦小婶帮忙留心,反正我已经想好了,祖父祖母不会不管我们娘三几个,阿爹靠不住,我便不指望了。”还不如跟着小叔小婶,过?些潇洒日子。
在那家里,少不得平添些气?儿受。
坐了一?会儿,便告辞回?去了。
孟茯见她?那纤瘦的背影,忍不住叹了一?声,“都道那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可我瞧着就是福贵人家里,遇着那不靠谱的爹娘,孩子一?样?是要多受罪吃苦头,你瞧她?才多大的年纪,竟要操持这些事?务。”
拓跋筝从?外面露台上进?来,显然刚才她?在的,那些个话自然也是听到了。
又与拓跋筝说道:“正好她?想寻一?处好房子,我也要看地开杂货铺子,一?道找了便是。”
拓跋筝坐下来,捡起?花几上的团扇扇了几下,“是了,自小就懂得人情世故的姑娘,哪个身后没有一?对不靠谱的爹娘?”不过?这沈清儿胆子倒是大,说起?她?爹的不是,是一?点都也不待含糊的。
不都说这沈家最是重家风吗?尤其是这正房。听着孟茯说起?杂货铺子的事?情,“照着你那样?打算,哪里有合心意的房子?何况这城里有几处新房子?还不如张罗出一?块地来,自己盖就是了。”
孟茯原本也是这样?打算的,“是了,只是这样?一?来,少不得要请工匠了,我看着承包神女庙的这些个商贾就做得十分好,回?头去衙门里问一?声,找他们帮忙。”
到时?候自己给图纸和提些要求就是了,其余的也不用管,只等着到时?候验收就是。
沈夜澜虽没在,但到底是他至亲的二嫂和侄儿侄女,所以孟茯还是设宴招待。
只是还没吃,那沈珏就不舒服起?来,孟茯生怕出个什么事?情,一?面让剑香去请大夫,一?面自己忙先给他诊断起?来,只觉得好生奇怪,的确是贫血,但跟自己所认识的那些贫血症状又不一?样?。
纳闷不已,便问着因担心儿子而哭红了眼睛的房氏,“二嫂,珏哥儿一?向如此么?”
房氏抹着泪,若不是嘴唇上还擦了些唇脂,整个人是又憔悴又没半点精气?神儿,听着孟茯问,也只抽啼着回?话,“出了月之后,就得了这怪病,这些年什么大夫什么药都吃过?了,仍旧不见得效果,便是辽国来的大夫,我们也试过?了。”又说家里的兄长,也有这个病。
既然是小时?候就有的,还是遗传的,那如果是自己认知的那些贫血,只怕早就一?命呜呼了,怎么可能有时?候还能自由行?走?因此就觉得越发怪异了。
这查不出病症了,少不得要责怪自己当?时?学医不精,为何当?初不去抱了中医?如今这医术浅薄,单是望闻问切,自己根本就诊断不出来。
正是发愁着,大夫便来了。
那里有房氏照顾着,孟茯便也到外头来,只听着沈清儿说道:“这病症早年还好,一?年复发几次罢了,可是这几年不知怎的,越来越频繁,我爹不上心,我娘又没法子,我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好好的一?个人,老?天爷怎偏要这样?折磨。”
哥哥若是身体好,许多事?情哪里要自己来操心?自己也能似萱儿和浅儿一?般,快快活活地做个千金小姐,吃喝玩乐得了。
说到这些,不免是觉得委屈,声音有些沙哑起?来。
孟茯忙安慰着,“莫要着急,若是能找着病根,总会有法子医治的。”不管如何,这希望是断然不能放弃的。只是孟茯心里却也清楚,既然是小时?候就有的病,岂不是沈夜澜认识的那些懂得医术的朋友,也是来问诊过?的了。
一?时?也替他们着急,那珏哥儿看着好好的一?个人,自己瞧着不是五脏的缘由,反而是因为这贫血的缘故,平白无故引发了五脏也不好,变得虚弱起?来。
“平日里,他吃的都是些什么?”不晓得这贫血是何缘故,那总该晓得要补血吧?
沈清儿吸着鼻子,孟茯扶着在楼下乘凉的竹椅上坐下,“猪肝黑豆什么的,反正能补的都吃了,药膳也没落下,只是吃来吃去,没见一?点效果,反而叫他厌了食。”
所以看起?来又廋又白。
不多会儿,大夫也出来了,扎了几针,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反而给推荐着:“我倒是听说乡下有些土办法,专门治这些个疑难杂症的,要不去访一?两个回?来给少爷瞧一?瞧?”
孟茯并不是看不起?这乡下的大夫,自己不也是那样?的出身么?只是大部份都是全靠着蒙,还外带些符水什么的,瞎猫碰死耗子。
可这沈珏就一?条命,不是那九命的猫妖,哪里敢?
就算她?愿意,人家也不答应。
果不其然,沈清儿直接否定了,那大夫走后,与孟茯说道:“什么土办法没有用过??连庙里都去住了一?年半载,真?是什么鬼神之说,难道菩萨跟前还敢猖狂么?”
这样?说来很是了,孟茯也颔首,“到底是要正经大夫才靠谱。”
劝着这母女俩吃了些饭,又给这沈珏专门熬了补血的粥食,只见他犹如吞药一?般艰难地吃了小半碗,虚弱地躺了下去,满目歉意地看着孟茯,“给小婶添麻烦了。”
“自家人何必说两家话,这里有什么事?情,只管叫人喊我就是。”这一?耽搁,时?辰也不早了,孟茯不好守着此处,便告辞先回?去了。
沈清儿也劝着她?娘去休息,“您自己身子本就不好,让我来守着罢,免得阿兄没好,您到累坏了身子,旧病复发起?来,我一?个人哪里照顾得过?来?”
话是不好听,但道理是有的。
房氏虽不放心儿子,还是听话地去休息了。
迷迷糊糊地守着睡了,半夜里沈珏醒来,没了点困意,索性沈清儿就扶着他到院子里来。
这南海郡的天气?好,只有说不上来的诸多好处,就比如这夜里,也不担心什么夜深露重着凉,兄妹俩只在院子里的藤条椅上坐下来,盖了张薄毯,仰头看着漫天的星斗,说起?些闲话。
而孟茯这里也没睡,这沈珏的病症她?看不出来是个什么道理,所以回?了房洗漱后,披着一?头散发就坐在桌前。
但她?是十分爱惜这双眼睛的,点了两根蜡烛将这一?片照得亮堂,房间里除了那烛芯子偶尔传来的‘噼啪’声响,便只有她?纤白指尖摩挲着纸张的声音。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外头的梆子敲响了起?来,她?才猛然回?过?神,发现烛火已经燃去大半截,刚起?身去柜子前弯腰找着蜡烛,忽听得身后传来声音:“找什么,这么晚还不睡?”
明?明?这声音是最熟悉的枕边人发出来的,但这冷不丁地从?耳边响起?,孟茯还是吓了一?跳,回?头朝他又捶又打,“你是猫么?走路不出声?吓死我了。”还有不是说明?日才回?来么?
沈夜澜本想将她?搂在怀里,只是奈何自己从?城外赶回?来,一?身的风尘,自舍不得沾了她?的冰清玉洁,一?面温言哄着安慰:“好了,我的不是我的不是,我先去洗漱,你也快些休息,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天亮了。”
孟茯听罢,一?时?诧异无比,“这么快就天亮了?”好奇地朝窗外望去,夜空里的月亮早就换了地方。
难怪这样?困。
既如此孟茯也不找蜡烛了,伸着懒腰打算去睡觉。
只是躺到床上,心里想着看的那些个医书,任由她?怎么对比,偏是找不到类似的病例。不免是有些沮丧起?来,想着那沈珏的可怜模样?,心中很不是滋味。
她?捡了个枕头抱在怀里,曲着身子卷成一?团。
沈夜澜不知何时?来的,带着一?股似有若无的玫瑰花味,温凉的身子紧随着她?弯曲的弧度贴着。
“你用我的沐浴的香露了?”她?扭过?头,柔软的唇正好在沈夜澜下巴划过?。
沈夜澜长臂穿过?她?的后背,将她?反转过?来搂在自己怀里,“用错了。”
孟茯吸着鼻子,觉得还是挺好闻的,“二嫂母子三人来了,你晓得不?”
“嗯,门房那边说了,珏哥儿怎样??”
孟茯不受控制闷哼一?声,“你别在说正经事?情的时?候动手动脚的。”说着要去阻止他。
不过?并没有什么效果。
睡得太晚,孟茯也不大起?得早,好在沈夜澜好似不知疲倦,又或者他心有所求已得到了满足,所以第?二天仍旧是精神抖擞的。
去看了那沈珏一?回?,果然打发人去给他找大夫。
只是沈清儿其实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但不敢叫房氏难过?,也不想让沈珏绝望,去与他们说的时?候,还故作一?脸兴奋,“小叔说了,这一?次请的大夫最是擅长这些疑难杂症,一?定能将阿兄治好。”
“若是能治好,你舅舅的病岂不是也能治好?”房氏听了满脸欢喜,显然对沈夜澜找来的这大夫是充满了希望。
她?兄长也是自小得了这病症,许多年以来,也没得法子治,所以其实大部分人都认为,大抵是祖上不修德,报应到儿孙的身上了。
也正是这样?,沈昼言才不对儿子这病抱着什么希望。
觉得舅兄一?辈子都那样?,这般年纪了,连媳妇都娶不得,倒是有通房,可通房与他一?处,也别他这病症传染。
哪个还不要命,敢跟他同床共枕?
而孟茯这里为了让他们一?家欢喜些,只让萱儿沈墨兰她?们多过?来坐一?坐,也给说些这城里的热闹。
带过?来的零嘴甜汤,更是许多都是沈清儿兄妹不曾见过?的,还有这南海郡本地的热带水果。
样?样?都新鲜,有她?们陪着,沈珏这日子倒也不觉得乏味。
所以也极少躺在床上,出来跟着在院子里坐着的时?间越来越久。
如此一?来,身体竟然神采了不少,也不会忽然心慌或是觉得头晕。
也是奇怪得很。
转眼过?了几日,孟茯那杂货铺子的地已经找好了,趁着沈夜澜也在府里,托他找了修建神女庙那帮人,在衙门里签了契约,便交托出去。
只是还未给沈清儿母子三人找到合适的房屋。
不过?孟茯见沈珏身子逐渐精神了,房氏母女也想去那南城外的菜园子看一?看,这日便准备领着众人一?并去。
这时?孟茯便见丫鬟从?沈珏的屋子里取了个枕箱出来,晓得他身子不好,上了马车必然是要躺着的,倒也不意外,只是见那枕箱有些年岁的样?子,怕他不好用,便道:“我那边有棉花填的枕头,柔软又好使,我叫人给你家少爷准备,莫要带这个了,又大又笨重。”
丫鬟有些犹豫,“可少爷自小到大,没离开过?这枕箱,而且这是少爷的外祖母亲自从?庙里求来的,还是大师开光过?的,对少爷身体好。”
孟茯听罢,也不好再说什么。“那行?吧。”只是见她?要拿的东西多,还要抱这枕箱,便使了玲珑过?来,“你帮忙拿着罢。”
玲珑吊儿郎当?的,只是个枕箱罢了,哪里用心,先前还好好地拿在手里,随后遇着沈墨兰和萱儿几个,见她?们带着去菜园子去吃的食盒里,都是些没尝过?的点心。
兰若谦虚两句,她?还真?伸手去拿,便将枕箱夹在胳膊底下,哪里晓得那糕点是糯米蒸的,如今放凉了滑不溜秋的,她?一?时?居然没捉住,从?手里滑了出去,急得忙伸手去接。
这下可好,只听‘砰’的一?声,沈珏外祖母从?庙里给他求来的开光枕箱,如今碎了几块,落在地上。
里头装着的决明?子和些安眠的药物,也从?小袋子里滚出来,洒了一?地。
几人面面相觑,知晓是惹了大祸。
玲珑哪里还顾得上吃,将那接住了的糯米糕塞给兰若,急忙弯腰去捡,妄想将这枕箱趁着主子们没发现之前,给粘好。
“那是什么?”沈墨兰好像看着有东西动了。
她?指着枕箱碎裂开的地方,好像有些黑黝黝的东西,刚刚蠕动了一?下。
枕箱是夹层的,平面上有雕花,但里面空隙很小,放不得什么东西。
兰若也瞧见了,忙将食盒放在地上,折了半根花枝过?来,叫萱儿远一?些,拿着那枝条去戳那还没缩进?去的不明?物体。
那东西似乎感觉得到,一?下全缩进?去薄薄的夹层里。
夹层是真?的狭窄,只能放两张纸的厚度罢了。
几人眼睛都瞪大了,哪里顾得上方才砸坏了枕箱的惊慌失措,只好奇地看着那砸碎的边缘,期待着那黑乎乎的东西再出来。
“长虫子了吧?”沈墨兰伸着脖子往前看了看。
“你看谁家的枕箱长虫子?”几乎都有防虫防腐的工艺,而且天天有人用,怎么可能长虫子?兰若反驳着。
那被兰若护在身后的萱儿倒是胆子大,“我看好似泥塘里的水蛭。”从?前她?家门口?就是一?片池塘,里面水蛭不少,一?会儿变成肥肥一?团,一?会儿又成了长长细细的丝线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啊!为嘛我求不到作收!!有没有什么求作收的办法,急,在线等……
还有月底了,你们的营养液呢?
感谢在2021-01-2923:20:46~2021-01-3023:41: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喬喬50瓶;书荒人儿、崖翊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