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愕然,“你知道她的死因?”
“不,我不知道。”玄岚此时仿佛觉察到自己身上那些伤处,声音变得有些细弱,“我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知道又如何,我救不回她,救不回……”
他就这样呢喃着,随即自那牢笼里传出阵阵苦痛的龙吟。
太一打了个响指,龙身上的冰柱悉数断开,伤口也渐渐开始愈合。而后,那巨龙的眼皮缓缓落下,再度陷入沉睡。少有的安详。
太一向来不会多此一举,甚至当初也是他提出要将这罪龙流放到这孤寒之地。
只不过,神魔大战已过去万年,他对玄岚的怨怒有所消退,加之他如今也养着条小龙,在面对他的同族时,心里难免会产生一丝怜悯。又伫立牢笼之前一些时候,他隐踪离去。
依太一的法力,来回不过半盏茶工夫。可这次他需想清楚许多事,便减缓飞行速度,待得夜深,才回到主殿寝宫。
不讲学的日子,按习惯,敖光早早就会沐浴完毕睡下。而今日他却端坐在桌边看书。
太一上前准备唤他去休息,就听啪嗒一声,他支撑在脸颊处的手滑到桌上,头也直直朝下斜去,眼看就要撞上桌沿。
太一两步上前,伸手扶住他的额头,对方顺势滑进他的怀里。他这才发现,敖光不知何时睡熟,且眼皮上还贴了一对画得颇为逼真的眼睛。
太一小心将纸取下,丢到桌上,心想这当是玄武的点子。
他们过去听鸿钧老祖讲道时,玄武总爱打瞌睡,有一回被突击巡视的大师祖抓个正着,挨了好一顿罚。
自那次之后,他就想尽各种法子躲避惩罚,而这个法子就是其中一种。只是太一有点纳闷,眼下又不在听学,小光贴这个做什么?
就在他疑惑时,怀里的小娃娃动了动,轻轻道了句神君。
“为何不睡?”
敖光揉揉惺忪睡眼,“神君不在,我睡不着,就下床来看书,没想到最后还是睡着了。”他说完,嘻嘻笑了两声。
“那这个?”太一看向桌边那两张纸。
“这个是小黑教我的法子,说是能提神。”
“提他的头还差不多。”太一冷斥,“日后他若是教你这等法子,听之任之,莫学。”
敖光心中不解,但还是乖乖点头。
回床盖好被子后,敖光仰头瞧太一,“神君,弟子再也不敢了。”
“嗯?”
“神君看上去不甚喜悦,是因为方才的事么?弟子日后不会再犯了,还请神君切勿再动气,以免伤了身子。”
太一微愣,轻拍两下他身前被子,“与你无关。只是本尊今日见了位老友,心中有些感慨。”
“那也是如神君一般厉害的大神么?”
“厉害?大抵是罢。”
敖光道,“有机会的话,真想见见他。”
太一神色一凛,话语却依旧温和,“睡罢,明日还要听学。”敖光应下,合眼重新睡去。
望着眼前不过咫尺的恬静睡颜,太一心中那些焦躁不安的心绪逐渐缓和,最后静如一汪春水,不复先前的波涛汹涌。
敖光的学习进程比预想的要顺利许多,上半天的学问教完,下半天就能融会贯通。
太一原打算顺势开启更深一层的道法教授,可回收小考的答卷后,他当场断了这个念头。
因为敖光的字实在是太难看了。
他第一回见到孩子的字时就觉着丑,但那是他一笔一划写下来的,不好多加苛责。
而这回,不知是敖光分心想出去玩,又或者是旁的什么理由,字比上回还要丑上许多,且笔划异常潦草。不仔细辨认,还真看不出他到底在写什么。
偏偏太一出的题大多又需要长篇大论解释,孩子写得痛苦,出题者自己批改得也是全程皱眉。
“神,神君?”敖光放在桌下的小手攥在一处,小心翼翼地望前方频频皱眉的太一,“是不是弟子答得不好?”
“没有。”太一闷声回道。
若敖光字丑又答得不好,他倒是能发一回火。偏偏孩子答了满分,这火就不知该往何处发。
半个时辰后,敖光收回他的小考卷子,右上角用朱红笔写了个‘上’字,紧巴巴的小脸登时舒展开来,喜不自胜地开始晃小拳头。见他这般高兴,太一更是吐不出任何责怪的词句。
太一的授课形式均参考鸿钧老祖书中所写,这些法子也在天道学院中得以传承。依老祖定下的规矩,每位修道者除学习必要的道法外,还要学习各类法术。
按照师父们的意愿,设置小考、大考。小考多是随堂考试,考的多是学过的道法解释或运用,属文试,考试结果为上中下三等,得下等需补考。大考则是武试,每年一次,一次考上十天半个月,每次大考全院弟子必须参加,规模庞大。
而敖光的大考则是七天一次,在太一设下的幻阵中打斗。幻阵囊括三界各个角落,有时是天界,有时是人界,有几回敖光还跟几名魔兽大打出手,事后得知,它们都是当年仙魔大战时天庭俘虏的魔兽子嗣。
一开始敖光还真是抱着侥幸心态,觉着太一不会对自己下狠手,可不想对方根本没留后手。
幻境幻的只有景,敌人皆是真实的,受的伤流的血也都是存在的。
后来,敖光就再也不敢怠慢,每次都尽全力对待,因此法力也提升得非常快。但他受的伤着实有点多,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再进行大考,而是让他先跟宫里的神鸟一族们练手。
而这日下午,敖光恰好就要前去与一名神官对战。他饱饱吃过一顿,小憩片刻,整装精神抖擞地到学堂的对战室。将要靠近对战室大门时,两名神官飞来,化为人形朝他行礼。
这是一对双胞胎。
双胞胎异口同声地告诉敖光,下午的对战取消。又引他去平日里听学的宫殿,说是太一的命令。
敖光疑惑,不过他从来对太一的话言听计从,就安然在自己的座位上坐着等候。
不多时,太一果真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