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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1 / 2)


长久的寂静。

承恩殿内鸦雀无声?,只听见彼此的呼吸。

红烛长明,火苗微微跳动,光线幽暗,将气氛烘托出几分缱绻与?旖旎。

屋内的温度却仿佛陡然降到冰点。

赵晏与?姜云琛相对而坐,一个面容淡漠清冷,另一个神思恍惚,似乎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

以往两人吵完或者打完架,虽然都会在?心里暗暗发誓永远不理对方?,但最多半天,便又闹腾起来?。

对此,姜云瑶评价说?:“晏晏,让你和阿兄冷战,比让你们相安无事还难。”

赵晏有理有据:“我是不想跟他讲话?,可他偏要来?招惹我。”

姜云琛那张嘴有多厉害,他在?旁边喋喋不休地?挑衅,谁能忍?

而今,赵晏终于享受到了曾经求之不得的清净,她见姜云琛缄默不语,也不再与?他大眼瞪小眼,兀自卷着被子躺下?。

既然已经撕破脸,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她早就不想演了,满心只惦记着睡觉。

折腾了这么久,困意卷土重来?,她的意识昏昏沉沉,却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姜云琛偷偷带她翻窗进入承恩殿时的情形。

那是个阳光和煦的午后,他献宝似的望着她,点漆般的眼瞳里满是璨然光华的笑意。

他指着内殿的床榻,得意洋洋??:“我和阿瑶小时候都在?这睡过。阿爹说?,有一次我趁他和阿娘不注意,差点从床上?滚下?去,阿娘气得想打我,他却觉得我身手敏捷,是个习武的好苗子。”

她想象那副画面,忍俊不禁:“你小时候一定很调皮捣蛋吧。”

能把端庄娴雅的皇后娘娘气得想揍人,本?事非同小可。

“才没有。”他断然??,“我乖得很,阿瑶才难对付,一言不合就哇哇大哭,谁都拿她没办法。”

她挑了挑眉梢,虽未反驳,但却默默记在?心里,打算回头就原封不动地?告诉姜云瑶。

时过境迁,她鸠占鹊巢,躺在?这张承载了他儿时回忆的床榻上?,还千方?百计要把他赶走。

但旋即,她毫不留情地?掐灭了心头的不忍。

偌大一个东宫,他又不是没有容身之处,就非要来?与?她争抢?

等她走了,他爱怎么睡这张床都可以,还能把明德郡主娶来?,每天和她换着花样睡,再生十个八个孩子,其乐融融,全家挤一起睡。

但她还在?的时候,他休想侵犯她的地?盘。

思及此,她整个摊开,不顾形象四仰八叉地?伸展手脚,尽己所能地?将位置占满。

她没有一丝愧疚,想到这三年里,她在?姜云琛心中就是个恬不知?耻、对他念念不忘、做梦都想嫁给他当太子妃的人,便气不打一处来?,只觉自己当初瞎得离谱。

好在?她也仅是喜欢他的脸,否则像话?本?里那些?痴心错付、被情郎抛弃的女子,遭此打击,还不得心如死灰、肝肠寸断。

她对他一时动心,不过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又与?她朝夕相处罢了,换做另一个人,她兴许也会产生同样的感情,倘若阿瑶是个皇子而非公主,肯定早就没姜云琛什么事了。

如实想着,她心中安定下?来?,剩余的一缕意识烟消云散。

-

少女的呼吸变得绵长,这次是真的睡了过去。

姜云琛看她半个肩膀露在?外面,想帮她盖好衾被,但手伸到一半,却在?即将碰到她时停住。

算了,她好不容易睡下?,若再把她弄醒,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横竖她穿着寝衣,室内地?龙烧得正旺,不至于吹风受冻。

幸而喜帕没有被她压到,他小心翼翼地?抽出,想着明早兑点颜料糊弄过去。

随即,他轻手轻脚地?起身,躺在?旁边一张矮小的床榻上?。

这原本?是婢女守夜时休息所用?,但今晚洞房花烛,锦书等人颇有眼色地?退了出去,床铺空空荡荡,连条多余的衾被都没有。

他拾起外衫凑合盖上?,倒没觉得多冷,只是赵晏所言在?脑海中翻来?覆去,让他迟迟无法入睡。

她说?,她根本?不想嫁给他。

她还说?,她要与?他和离。

原来?从始至终都是他会错了意。

他满心期待着她提出婚事,跟随她去南市望云楼,想方?设法促成?这场联姻,悉数成?了笑话?。

可是,当年她明明……

他闭上?眼睛,逐字逐句回忆她那番话?,每想起一个字,心头那种冰冷沉重的感觉就加深几许。

内殿温暖如春,他却仿佛置身寒风暴雪肆虐的山谷。

——自从殿下?把我的心意弃如敝履的那一刻起,我就对您不存在?任何奢想了。

神思一凝,他心中骤然涌上?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他扔纸条的时候,难??被赵晏撞了个正着?

霎时间,所有血液直冲天灵盖,转瞬又如一把大锤当头而下?,将他整个人砸懵了。

他睁开眼,怔怔地?看着天顶,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

如果赵晏当时就在?门外或者窗外,她不该气得火冒三丈,直接冲进来?把他揍一顿吗?

可是她没有。

她悄无声?息地?离去,次日?便北上?凉州,三年里未曾给过他一封信。

彼时,他惊讶于她的不告而别,问起阿瑶,阿瑶说?,赵晏的母亲和弟弟决定随她父亲赴任,她舍不得与?他们分别太久,于是一同跟了去。

赵晏给好友留了信,又亲自提笔向帝后陈情,自称不该身为公主伴读却擅离职守,但希望他们看在?她想要尽孝的份上?原谅她一回。

唯有他,未曾收到她的哪怕是只言片语。

说?不失望是假的,但他安慰自己,她走得匆忙,必定是没来?得及。

现在?回想,都是自欺欺人罢了,她若有心,即使一句话?也足够。

他后知?后觉地?明白,当时她已经心灰意冷,可他仗着那张字条,有恃无恐,还以为她是因他没有回复而赌气,只要他亲自去凉州,两人就会和好如初。

殊不知?天意弄人,他未能在?凉州见到她,从此错过她整整三年。

现在?,她不喜欢他了。

姜云琛望向床榻,层层叠叠的幔帐垂落,将那个纤细窈窕的身影笼罩其中。

他忽然发现,所谓对她知?根知?底、了如指掌,也只是他自诩的而已。

若他当真熟悉她的脾性,该猜到她把字条夹在?他书里之后,会偷偷折回来?查看情况。

也该猜到她远走他乡、对他不闻不问,是因为看见他糟践她的心意。

而非一再误解,导致她彻底与?他图穷匕见,连仅存的假象都不想再伪装。

他缓缓叹出口气,思绪回到三年前的某个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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