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墨多嘴问了一句,肖敬慈那样分明就是不正常,他没找理由保外就医吗。
郑朗抿了口啤酒,说他跟毒|品沾了关系,没那么简单就能被放过。他如今自己做不了自己的主,国家要他怎么就得怎么。
苏维腿轻轻碰了碰他,就膝盖那片,原本想问问他感觉如何,结果疼得梁和倒抽一口气。
不该是这反应,苏维当即撂了筷子,掀了他的裤腿看。
“别在这。”梁和按着苏维的手,下半句话没往外说。
刚才在咖啡厅磕的是那条自残过后的伤腿,他怕吓着郑朗,人家没见过自己这么不堪的时候,他也要面子的。
苏维觉得他身上磕了碰了得马上看,抬眼瞥一眼他,眼神凌厉得很,手下动作照旧。
“我说别在这!”梁和挣开他站起来,今天怎么滴都不消停,他面对着沈之宁的恐惧根本没下去,他强憋着,饭桌上又受这么大一消息。
说实话,以他刚刚松了没一会的神经,他受不住。刚才对着沈之宁,他确实在逞强,让他背后的那个邵之洺知道,他很好,他跟苏维过得好,比和他在一起好,才瞧着那么镇定。
那些伪装都是假的,也就骗骗自己,早在那人冰凉的手握上手腕的时候,他就崩溃得几乎要尖叫。
若是沈之宁刚才没出现,他听见郑朗说的这一条,没准能激动一会,然后过几天抽空去跟他妈好好道个歉。
以前误会妈妈了,妈妈别怪我。
可是事赶事偏不如你愿,他现在知道自己还不到吃药的地步,但也没能好哪去。
苏维担心他的身体状况,怕他受伤,但是也气他瞒着,死闭着一张嘴,吓得都吐了,对着他说的净是些不疼不痒的废话。
明明都怕到顶点还强撑着,他颤抖的语气骗不了人,眼泪滴滴答答流得苏维几乎快以为是白给。
他陪着他在医院里住了小一年,家里的床都没睡过几回,天天看着他乐呵呵吃药画画看看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养老的。
哪能是。
一个上链子锁床上待了将近两个月的患者,手术室里敢撂命的人,脸上的笑至少有一半都是装的。
看着温温软软的一个人,灵魂深处比谁都倔,拿着一张笑脸骗人。
骗得过老辣的方墨吗?骗不过。
骗得过心细如发的苏维吗?更骗不过。
方墨老早找他谈过,说梁和话里本有十分,埋肚子里的至少有九分半。临张嘴前又想想,讲出来的跟你吃了吗那种没什么差别。
苏维说他们当时眼见的,都那么吓人了,梁和说不出来,也不能强逼他。当时紧着想先让他恢复身体,这些旁的事就这么先压着了。
没想到因为这看似没什么关系的一两句话,把问题又勾出来了。
它来的太快太狠,叫这两人以外的人看着都摸不着头脑。
正常,局外人看不清,没人替他俩谈恋爱。
苏维本就因为骚扰电话的事憋着气,叫梁和糊弄糊弄哄过去,但他没真越过去。
恋人之间,坦诚与否,伤及根本,是大事,要解决得彻彻底底。
这种问题,苏维不想让着他。
生活上可以惯着梁和,把人当小孩儿宠,怎么放纵都随他心意,但这事,不行。
“自己看过没有?”苏维不当郑朗他们是外人,收了手真不管他了。
梁和也没心情吃饭了,他想冷静冷静,外套都没拿,摸了车钥匙就走。
他一个病人,不想真就发作在他们面前,俩人是医生,一个是爱人,他无所谓。
郑朗不行,他对自己挺照顾,看望自己时候没少买过东西,不想让他把自己真当个精神病看。
他也觉得别扭,最近跟苏维在一块的时候,偶尔觉得不舒服了。怎么哄都觉得隔着一层,捞不到最底头的真心话,总觉得有个坑横亘在两人之间,他拿个草席盖着了,但是不能踏实。
废话么,坑得填,盖上算什么事儿,盖上了就没人一脚踩上去了?
梁和觉得他陷在坑里,头顶四方一片天,无助地只能躺在泥里。
骗来骗去把自己骗糊涂了,披着一张皮作戏,早晚得把自己玩进去。
对面三个人都呆了,看苏维又冷着一张脸,纷纷想不明白这唱得是哪出。
“不跟着?”萧成赫问他,“你不怕他出事?”
苏维这时候不着急了,稳稳当当夹了一筷子菜,“叫他自己待一会也好,时时刻刻看着他,我也累。”
累。
梁和临关门的时候没先走,贴着门换气,他听见了。
哥哥说累。
好。
“傻逼。”方墨骂了一句,捡起衣服套上就往外跑,“傻逼。”
也不知道在骂谁,骂苏维骂梁和没准也在骂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