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同前来的还有静宜公?主。”
沈沅嘉挑了挑眉,眼?底划过一抹疑惑。她与静宜公?主,关系并不亲密,她如何来找她了呢?
沈沅嘉心思急转,脸上不露分毫,只是道:“你领着她们去前殿,本宫待会儿过来。”
她起身,往偏殿走去。
偏殿里静悄悄的,只有沈沅嘉走在毛绒毯上的细微摩挲声。
沈沅嘉入内,就?看到陆筵捧着一块檀木,眉眼?散漫,眼?底一片温情,另一只手里握着一把刻刀,正细细雕琢。
沈沅嘉见他最近就?琢磨些精巧的小玩意儿,一门心思扑在他还未出?世的女儿身上,她难免有些吃味。
语气不免就?带上了几分酸意,她酸溜溜地说道:“你又在给你的女儿折腾什么好东西?呢?”
陆筵抽空觑她一眼?,就?见她细眉蹙着,一脸的不高兴。
他莞尔一笑?,道:“你与孩子吃什么醋?”
沈沅嘉小小地翻了个白眼?,不理?他,这人都快要?魔怔了,居然还开始亲手雕刻东西?。
她心里暗戳戳地想着,当初赠她的那一套暖玉牡丹,还是她自己送去万宝阁打的样式!
她兀自寻了个绣墩坐下,越想越气,倒也没忘记她来这里的目的。
她顺了口气,道:“静宜公?主来东宫了。”
陆筵随口道:“来就?来呗!”
沈沅嘉见他专心致志地雕着手里的木料,没好气地说道:“我与静宜公?主又不熟稔,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平白无故来东宫干什么?”
陆筵淡声道:“有事相求,觉得你好说话,当然找你了。”
沈沅嘉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冷意,不觉坐直了身子,柔声问道:“怎么了?可是她得罪你,给你委屈受了?”
陆筵见她第一个想法?就?是关心他,心下微暖,收敛了语气里的冷意,笑?道:“她能给我什么委屈受?”
继而,换上了更为和煦的嗓音:“不是她。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皇后?在我年纪尚小的时候,为了立威,暗地里指使?宫人苛待我而已。”
陆筵尽量说得云淡风轻,可沈沅嘉听得,仍是揪心。
皇后?居然拿小孩子立威!
可能是沈沅嘉如今怀了孕,做了母亲,最是不能忍受苛待小孩子的事情,她忿忿道:“枉我以前还觉得皇后?和善温婉,待人接物也让人如沐春风,很是舒适。没想到居然是个有这样心思的人!”
陆筵见她语气激动,放下手中的刻刀,上前几步,揽着她的肩,安抚道:“莫要?动怒,省的气坏了身子。”
沈沅嘉拍了一下他的手,颇为恨铁不成钢,“她都那样对你,你还替她说话!”
陆筵哭笑?不得,他什么时候替皇后?说话了?他这不是担心她怀着孕,气着了自己吗?
“好好好,我的错,我就?该当场报复回去!好好惩治一番那个恶妇……行了吗?”陆筵好声好气地哄道。
沈沅嘉满意了下来,她语气微扬,说道:“让静宜公?主多等会儿,我现在不想见她!”
听着她孩子气的话,陆筵眼?神宠溺,并未苛责她,手腕微动,认真地将手中的东西?簪在她发髻上。
沈沅嘉察觉到陆筵的动作,笑?问道:“你替我簪了个什么?”
她好奇地折过身子,看向?不远处的镜子。
镜中女子云鬓凤钗,一袭红裙,华美精致,珠翠环绕,可她的目光却是紧紧凝在乌发中那根乌光沉沉的木簪上。
那木簪图案并不是很繁复,只是简单的一朵牡丹,是她最喜欢的玉楼春。
因为木头是黑色,并未雕刻出?玉楼春洁白如雪的仙姿,但也足以看出?,雕刻之人的用心。
花瓣繁复多层,每一瓣都是栩栩如生。
陆筵微微弯腰,与镜中的她对上的目光,他声音低沉,星眸点点,“你无需吃味。于我而言,你最重要?。”
他重视她腹中的孩子,无非是爱屋及乌。
他本身就?不是个喜欢孩子的人。
沈沅嘉心跳如鼓,脸颊滚烫,已然做不出?任何反应了,只能呆呆地望着镜中交颈而立的两个倒影。
……
东宫前殿内,静宜公?主神色焦灼,她有些烦闷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到底是没忍住,她喊来丫鬟,问道:“太?子妃何时才来?”
她性子沉静,极少这样急躁。
可她实在是忍不住了,这已经是她喝的第五杯茶水了,可沈沅嘉还是没有出?现。
宣宁郡主握住她的手,无声安慰她。
她小声的话道:“雅儿,不要?着急,说不定太?子妃被事情绊住了,我们再等一会儿。”
静宜公?主只能按捺下急躁,捧着茶盏,慢慢啜饮。
在她饮完第七杯茶水的时候,沈沅嘉姗姗来迟。
殿内的丫鬟瞬间动了起来,奉茶的奉茶,接斗篷的接斗篷,井然有序,动作利落。
静宜公?主看着,心下有些惊诧,这东宫的侍从,比宫里的还要?手脚麻利。
不过又想起陆筵那冷肃的性子,又觉得正常起来,人人惧他畏他,自是不敢随意应付。
沈沅嘉坐定,眉眼?沉静地捧着茶盏,先是浅浅啜饮了一口,方道:“宫中事务繁杂,刚忙到了现在,倒是委屈了公?主一直等候了。”
静宜公?忙道:“不委屈。左右我也无事,皇嫂您的事情为重。”
沈沅嘉看出?了她脸上的急切,心头微动,这还是静宜公?主第一次对她这样谦卑恭敬。以往她们都是表面客气有礼,各自维持着自己的身份。
看来静宜公?主今日所求之事,关系甚重。
沈沅嘉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一番,方才她故意端着架子,就?是想要?杀一杀静宜公?主的气势,如今看过去,才发现静宜公?主神色憔悴,额头上还有轻微的红肿,不过抹了厚重的脂粉,不仔细看,便看不出?来。
沈沅嘉抿了抿唇,笑?着问道:“我待在宫中也是无聊,好在宣宁常来陪我说说话,我也不至于没个人说话。”
沈沅嘉绝口不主动提起,只是东拉西?扯,闲话家常。
静宜公?主刚开始还陪着说话,不过后?来脸色愈发急躁,身子前倾,一副忍得难受的模样。
沈沅嘉佯装看不见,求人的是静宜公?主,又不是她,她可不会上赶着帮她。
虽然对陆筵不好的人是皇后?,但她难免有些迁怒静宜公?主。
陆筵与这些兄弟姐妹感情淡漠,显然,小时候并没有得到过任何温情。
如今倒好,有事求陆筵了,就?来找他,当时陆筵艰难之时,怎么就?没人拉他一把呢?
沈沅嘉越想越气,她抿了口茶,压下心底的不平。
静宜公?主感觉到沈沅嘉似乎心情不愉,她迟疑了片刻,咬牙道:“皇嫂,今日来找您,实在是有要?事相求。”
她不再支支吾吾,而是将她的目的直言。
“哦?什么事,可以说与本宫听一听,若能帮得上,本宫自然不会推辞。”沈沅嘉浅笑?。
沈沅嘉并未一口应下,可静宜公?主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说道:“今日朝堂上商议,与苍夷国?和亲,而我有极大的可能是和亲的人选。皇嫂,那苍夷国?国?主年老?体弱,我不愿嫁给他,还请皇嫂帮帮我……”
沈沅嘉一愣,没料到静宜公?主竟然是因为这件事来找她。
她沉默了一会儿,尽管心里有些同情她,可她仍是态度坚决,只是笑?道:“我只是一个女子,如何能帮你?”
静宜公?主眼?眶微湿,道:“您可以去求太?子皇兄,他一定有办法?的!”
沈沅嘉睫毛颤了颤,并未说话。
静宜公?主蓦地起身,往地上跪去:“求皇嫂帮帮我。”
沈沅嘉被她吓了一跳,她连忙站起身,倾身上前去扶她,“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