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庄不?想见成?祥,不?知为?何,她素来淡然自处,不?管面对?任何人……上到?皇帝太后,下到?地痞贼枭,从来都是遇山翻山,逢水过河,从无失态。
但此刻听到?成?祥的声?音,心曲忽地一阵波动,竟然有种奇特的感觉:她“不?想”见他。
小庄低眉,而温风至出外拦阻成?祥,她在丫鬟搀扶之下慢慢躺平,合了?双眸,心中却悠悠荡荡地浮出只言片句,似是:“——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解廷毓猛地抬头,他仿佛听到?一个声?音,不?知从何而来,令他心头没来由地一阵悸动,然而细细去寻,却又一片平静。
这几日,委实是太平静了?。
自从庄锦懿落水之事暂时了?结,宫内宜妃虽失了?一子,但地位仍旧稳固,太后跟皇帝怜惜她遭逢此劫,并未为?难,反而多了?几分关?爱。
至于?家中……秋燕风波过后,也是前所未有的“安宁”,就像是一潭死水,波澜不?起,几乎令人窒息。
解廷毓隐隐地知道?可能会发生什么事儿……这只是一种预感。
因为?这会儿的安宁,给他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感觉,空气闷而燥热,天空昏而阴沉。
于?是刑部的人上门,就像是一道?闪电,撕开了?宁静的假相,掀开了?另一场风雨来临的序幕。
这件事的起因,是有人在御史?台喊冤,说?是解家草菅人命。
御史?台在龙都三司之中,算是最末的一司,官长一听此案涉及丞相家,不?敢沾手,忙把案件往刑部递送。
刑部诸位虽觉头疼,也有推辞之意,但毕竟也有不?少“直臣”,或者说?,跟解家不?对?付的大臣。
那喊冤报案的人,是解家一名丫头的家人,那丫鬟名唤翠云,不?算家生子,是买进去的,指望在高门大户的丞相家攒两年的银子……或许机缘巧合,飞了?高枝也不?一定。
谁知道?最近两天,解家派人把翠云的尸首送出来,说?是不?慎跌倒,摔死了?。
刑部的人将翠云家里递上的状子看?了?一遍,暗暗称奇:这状子写得?有理有据,前因后果明明白白,口口声?声?称解家暗害人命,并且指出最近不?仅是翠云身亡,连之前伺候上房的大丫鬟秋燕也不?明不?白死了?,句句如刀,十分犀利……
刑部的人接了?这状子,便上门来询查,毕竟解家这么大,那状子虽然言辞确凿,却没有声?明究竟是谁人是元凶,这自然须刑部调查。
解廷毓知道?此事之后,隐隐震动。
在朝内混,没有人是傻子,区区一个奴婢的家人怎么竟有胆子跟丞相家对?着干,而且闹到?了?刑部,很快这案子就能到?达皇帝耳朵中去,若不?是有人背后指使撑腰,还真是奇了?怪了?。
这状纸就像是一把刀子,刀尖所指的方向正是解廷毓,奇怪的是解廷毓并不?惧怕,耳畔蝉鸣时起时伏,而他看?着窗外慢慢飘过的一朵白云,忽然想到?一首诗:“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名岂文章著,官因老病休。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我管你个什么鸟!”
乐水县衙里,成?祥焦躁地叫了?一句,“我人已经来了?,你叫我进去我得?进去,不?叫我进去我也得?进去!”
温风至静静看?着成?祥,成?祥的反应倒是在他意料之中,于?是温风至仍不?疾不?徐地:“并不?是我拦着你,而是小庄娘子……她委实不?太好,你可知被?救回来那日,大夫说?她已经一只脚进了?鬼门关?了??”
成?祥被?最后这句使劲儿噎了?一下:“我、我……”
温风至道?:“她这条命是好不?容易才保住的,如今当务之急就是好生休养,你若是不?想她好,只管在此跟我吵嚷,更或者你直接进去……把她吵醒,大夫已然说?过了?,这一次若有三长两短,他不?会再伸手,叫我们直接去跟阎王说?。”
成?祥死握了?握拳头:“我就去看?一眼,看?一眼我就安心……我不?说?话,就不?会吵醒她,这还不?行?”
温风至思考了?一下,认真回答:“不?行。”
成?祥气得?往前一冲:“我跟你废话什么!她是跟我亲,还是跟你亲?”
温风至微微张手将他拦住:“成?捕头,这话我便也不?明白了?,小庄娘子跟你有何关?系?”
成?祥一愣,同他目光相对?:“小庄是我没过门的娘子。”
温风至哈哈一笑?,笑?容十分诡异。在成?祥看?来,他的笑?影竟透出几分狐狸气,贼头贼脑地,像是刚捉到?几只鸡。
成?祥站住脚:“嗳!我说?,你笑?什么?”
温风至打量着他:“成?捕头,你如果真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就不?要信口胡说?,污人清白。”
成?祥很恼,耳朵尖隐隐地有些发热:“你说?什么,谁污人清白,我们之间还是清清白白的!什么也没干!”
温风至愣住,烦恼地皱了?皱眉:“成?捕头,我没说?你跟小庄……总而言之,小庄娘子并非你没过门的娘子,这件事你最好不?要到?处乱说?,免得?惹祸上身。”
成?祥哼道?:“还用我乱说?吗?乐水最少有一半儿的乡亲都知道?,你说?这话我不?明白了?,什么叫‘免得?惹祸上身’,我讨娘子怎么了??”
温风至不?知该怎么跟成?祥解释……总不?好透露小庄来头非同一般?看?成?祥这倔脾气,就算说?了?恐怕也不?会信,信了?恐怕也不?会听。
两个人站在檐下争执,周遭鸦雀无声?,温风至想了?会儿:“成?捕头,你跟小庄娘子本就非一路人,何况你试想,这一次若不?是你,小庄娘子怎会命悬一线?”
成?祥有些难过,却道?:“你为?何不?说?是你看?人不?带眼?非要为?难老子才闹出的事端?”
温风至忍无可忍,道?:“够了?!此事我的确有错,但若不?是涉及你,又怎会害到?她?实话跟你说?,现在撒手,还能两下清净,再纠缠下去,对?谁也没好处!”
成?祥眨了?眨眼:“我就不?明白你说?这话的意思,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哦……我明白了?,莫非你也看?上小庄,想跟老子抢?”
“闭嘴!”温风至勃然大怒。
成?祥道?:“你想也别想!她是老子看?中的人,谁也不?能跟我抢。”
温风至磨牙道?:“大话别说?的太满,以后有你哭的时候……再说?,这次若不?是去的及时,她早没命了?,你连在这儿说?嘴的机会都没有,跟着你除了?受苦,还有什么好?”
成?祥道?:“我算是看?出来了?,这样那样儿地说?我不?好……你就是看?上了?小庄,想跟我抢是不?是?”
温风至大喝一声?:“成?捕头,我是看?在小庄娘子面儿上才跟你好言好语,你不?要不?识抬举在此放肆,要知道?我也还是你的上司,你若不?想‘以下犯上’,就速速退下!”
成?祥笑?道?:“温大人,在我跟前摆什么官架子呢,姓张的之前也是我的上司,还跟你平起平坐,谁知道?他人模狗样,暗中还勾结盐枭陷害好人?你如果不?让我见小庄,今日我就犯上定了?!大不?了?我捕头也不?干了?!”
这几日温风至接连审讯,终于?将张知县的罪状明白定案,所有案宗都递送知府衙门,只等回批下来。
两人一言不?合,眼见就要火花四溅,却见院中一个小丫鬟缓缓走出,道?:“温大人,成?捕头……”
温风至跟成?祥齐齐回头,眼神均是一样的犀利。
那小丫鬟一个哆嗦,低头颤声?说?:“娘子……娘子说?……被?你们争吵吵醒了?……”
温风至狠狠地瞪了?成?祥一眼,成?祥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小丫鬟又道?:“娘子还说?……若是成?、捕头想见,就请他入内一趟……”
温风至皱眉,这次却换了?成?祥得?意洋洋:“听见了?没有?是小庄想见我……”他迫不?及待兴高采烈地往前走,却又停下,回头打量了?温风至一眼,忽地笑?道?:“温大人,我忽然想到?一句话: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知道?小庄好,但她已经有主儿啦!你就别打那没用主意了?!”
温风至看?着他笑?得?眼神发亮,嘴角竟还漾出一个酒窝……温风至怒意升腾,却又忍住。望着成?祥欢悦地进了?内院,心道?:“或许你有一句话说?对?了?……就是她的确已‘名花有主’,可却万万不?是你……哼!你若要自寻死路,就由得?你!”
成?祥在外头叫嚣的厉害,跟温风至对?上,寸步不?让,可进了?屋,却好像是骄横的狮虎忽然间顺了?毛,变得?温顺可人。
成?祥放轻了?脚步上前,看?小庄合着双眸,仿佛正睡着,他便窝着嗓子,道?:“小庄,你怎么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