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炎宁心里正胡思乱想着,没走几步便碰上了哭着找她的小蝶。
小蝶哭着哭着,气愤起来:“娘娘,你昨晚藏牌便算了,怎得今儿又骗奴婢?奴婢以后再也不信你了!”
“……”
小蝶一路抹着眼泪,再也不肯让她四处逛了,寸步不离地盯着她回了翊坤宫。
顾炎宁也确然没心思溜达了,她心里乱得很,慌着回宫问苏嬷嬷一些事情。
顾炎宁悄悄地将手心里的玉佩塞进了怀里,似怕被人发现般,又往里掖了掖。
“小蝶啊,今日之事……”
小蝶撅着嘴巴,拿手掩住耳朵:“不听不听,娘娘说什么奴婢都不会再信了。”
顾炎宁:“……”
小蝶回了宫果然好一番告状,苏嬷嬷看着顾炎宁,竟然仿似回到了以前还在徐国的时候,小主子每日都在闹着出宫,要去丰域关寻她的五哥,后来还真有一次趁着皇上去行宫避暑,被她溜了去。
苏嬷嬷叹了口气,还未来得及说她两句,顾炎宁扯过苏嬷嬷,神叨叨地冲宫人们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我与嬷嬷有要事说,都离得远远的,谁也不准进来。”
苏嬷嬷也被顾炎宁搞得紧张兮兮。
“娘娘,可是发生何事了?”
“自打来了晋国,你们便都改口唤我娘娘,可还有人会唤我公主?”
苏嬷嬷想了想,摇摇头:“不会了,娘娘说既来之则安之,在晋国自然要守晋国的规矩。”
顾炎宁似有些不信,拿手指指了指自己:“我、要你们守规矩?”
苏嬷嬷点点头。
顾炎宁:“……”
总觉得这两年在晋国的她是个痴傻的,顾炎宁咂咂嘴,又问道:“我可有从徐国带侍卫过来?”
“没有,娘娘只带了玉画。”
顾炎宁拿起茶盏喝了口茶压压惊,又小声问着:“嬷嬷,我在这宫里可还算老实?”
“老实呀,娘娘很安分,而且守礼。”
是以这突然失了忆,苏嬷嬷才有些遭不住,主子古灵精怪这样子,着实很是久违。
顾炎宁更不信了:“真的吗?我守礼?没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么?比如养面首一类的?”
苏嬷嬷被呛了一下,抬手覆上她的额头。
“娘娘究竟怎么了?老奴去唤太医来。”
“别别别。”
顾炎宁这才小心翼翼地掏出怀中的玉佩:“嬷嬷,你知不知道这玉佩的主人是谁?他口口声声唤我公主,我却不认得他。”
自打顾炎宁掏出那玉佩,苏嬷嬷便瞪大了眼,仿似呼吸也止住了,两人之间静默了一阵,苏嬷嬷将玉佩一把抢了过去,细细地看着。
“娘娘是从何处得来这玉佩的?”
“便是今晨我遇见了一个黑衣男人,眉骨处有块疤,他一直唤我公主,个子高高的,功夫很好,就是看着有些凶……”
顾炎宁话还没说完,苏嬷嬷手一松,玉佩啪嗒一声摔在地上,碎成了两半。
只听苏嬷嬷颤声说:“方……方侍卫,不是死了么?”
大殿寂静非常,一股寒风突然吹来,吹开了未关紧的窗子,顾炎宁冷得打了个抖,险些从椅子上滑下去。
“死……死了?”
顾炎宁的面色比苏嬷嬷的还要惊悚,她仔细想着自己白日里见的男人,男人仿似不会笑般,嘴角紧抿,不由浑身战栗。
顾炎宁作为徐国后宫一霸,天不怕地不怕,独独怕鬼。
幼时,少有几次,她赖在母后的寝殿不肯走,夜半,总是会看到母后被噩梦惊醒,面容悲戚,脸掩在膝盖里,小声地啜泣。
“母后……梦见她了。”
“她来找母后索命了。”
她不知道母后所说的人是谁,顾炎宁总是被吓哭,然后被苏嬷嬷抱走,哄到半夜才能睡下。那以后,母后怕吓着她,不论她再如何闹,都不肯与她同睡了。
顾炎宁紧张地握住椅背:“方侍卫是谁?是怎么死的?”
“是……”苏嬷嬷刚开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是简短道,“方侍卫曾是娘娘的贴身护卫,他……他是病死的。”
苏嬷嬷自然晓得顾炎宁怕鬼,‘呸’了两声,才道:“娘娘莫怕,想来是方侍卫大难不死,这才来晋国寻到你。”
顾炎宁胡乱地点了点头,那男人定然是活着的,不仅她瞧见了那男人,丽贵妃也瞧见了,且认出了他。
况且……她走过男人身旁时,感受到了他的呼吸,是热的。
殿外的风更大了,苏嬷嬷三两步走去窗子旁,看了眼天边:“瞧着是要下雨了。”
乌云被大风席卷而来,天色很快暗了下来,关于苏嬷嬷口中的方侍卫是如何收拾了丽贵妃,顾炎宁不得而知。
丽贵妃也并没有来寻她的麻烦。
这雨一直下到入了夜,因着那方侍卫突然出现,不止把苏嬷嬷吓了一跳,虽说他应当不是自己养的面首,本该舒口气,却不知为何,顾炎宁总觉得心乱得很,浑浑噩噩过了一整日。
晚膳并没有用几口,外头的雨下得很大,小蝶服侍她洗漱完,刚睡下,便听得天边打出一阵响雷。
“死了——”二字不住地在顾炎宁耳边逡巡,她不禁又想起白日里那个一身黑衣、宛如地狱索命罗刹般的男人。
顾炎宁打了个抖,揭开帷裳坐起来,殿内关了窗子,幔子也垂了下来。
她睡得浅,素来不喜光,是以宫灯也未留,殿内一片漆黑,顾炎宁没来由害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