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好事
自那日之后,林海在朱轼的带领下,将扬州各处名胜细细探寻,从天宁寺到平山堂,从瘦西湖到大运河,种种吟风弄月之举也跟着朱轼做过不少。却原来朱轼见他心智已坚,想着林家数代单传,总不能让林海如自己一般在邪路上一头走到黑,便着意带他见识一下扬州有名的风月之地,恨不得林海立马由断袖变成个好女色的纨绔……
林海也转了性情,平日在清风朗月别院读书时安安稳稳,更迫着自己每日都要练笔三篇,再不提那些经济改革之类的昏话。若是朱轼得闲时带他出游,见到了些风光霁月的事情,也来者不拒。
一日朱轼有人相邀,朱轼带着林海来到观音山下水苑边,想了又想,终究只和林海推说去观音山迷楼下的禅院里见个老友,让林海自己在山下游逛。
这些时日两人之间师徒情分更深,便如忘年交一般,林海说话再不客气,他眼珠转了转,看朱轼一张老脸突然焕发出的又期待又惶惑的神情,促狭道:“先生莫不是去见老情人?”又道:“便是有人留宿,先生也不要太过自持,须知春宵一刻值千金哪~”朱轼不意竟被林海看破心事,一时七情上脸,拿起折扇要打,又想起林海终究算是主子,只好在自己唇边掩住咳嗽声……
林海大笑着走开,石墨、松烟赶紧跟上。朱轼看他的背影挺拔,当此暮春将尽之时,林海的身影落在阳光之下,绿树之间,天地万物仿佛都感受到了少年蓬勃生长之意势不可挡,越发地葱茏茂盛起来。
直到林海身影没入林中,再也不能得见,朱轼方长叹一声,转身向那禅院而去。
“杨柳岸,晓风残月……”林海伸手拂过河岸边的柳枝,远眺观音山上迷楼遗迹,感受着拂面而来的初夏微风,曼声吟诵着北宋奉旨填词的柳三变的名词《雨霖铃》。
石墨看看周围,又看上看下望,疑惑道:“公子,现在时未过午,哪里来的残月?”
林海视线由远及近,又看河中画舫来来去去,他手中的折扇并未打开,只将折扇向着石墨头上一敲,道:“孺子不可教!”
石墨摸着头还待叫唤,却被松烟拉住了,只见松烟一努嘴,石墨方看到河中有一条画舫已经临近岸边,放下了接板。一个下人打扮的清俊少年站在甲板上,看似比林海还要小一些,他向林海郑重行礼,道:“我家先生感于公子以日为夜,甚为好奇,烦请公子移步相叙。”
松烟正要开口回绝,林海已道:“甚好甚好,我正好得闲,既有相邀,自当奉陪。”
说罢,不管两个小厮的脸上挤眉弄眼,搭着那少年的手登上了画舫。石墨一跺脚,示意松烟跟上,他自己一溜烟跑了,要去找朱轼讨教。至于朱轼听了石墨的话,竟然毫不惊奇,只放石墨给清风朗月别院送信,就说大爷的车马今儿不一定能回来,留个边门候着就是了,再去河边和松烟一起守侯便是,种种提点也不用说。
林海上了船,发觉这艘画舫外面看着不大,内中房间格局却有乾坤。林海只见两边雕栏用木极佳,透着晶亮的原色,雕饰更极尽繁复之意,两柱上挂着一副楹联:“耆期致倦勤,颐养谢喧尘。”敞间里只有一张小圆桌,配了两个圆凳,不是一般木料运作,竟似是一整块玉石雕琢而成。大概因时虽初夏,石料仍有凉意,因此在圆凳上用掐银线绳绑了绛色暗纹团花牡丹坐垫。圆桌上只一枝青葫芦琉璃灯蘸,因是白日,天光大亮,是以并未燃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