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互利
自薛老爷子上京后,薛家在京里的诸多铺子掌柜和管事一通烦乱,有三成直奔西山表忠心的,也有一两成立马写信给江南表忠心的,剩下的只埋头苦干,管你上头风云变幻,该做的买卖还是得做不是?咱既有这一门手艺,卖于你薛家门下混口饭吃,没什么忠义可言,只是银货两讫罢了。更兼在京城经营,谁背后没个头头脑脑的,任主家当家人如何变化,京城的买卖都一样得做!京城可不似江南,江南那些商铺,要倚重薛家之名成事,京城可说是正相反,薛家反要倚重这些人维持大夏重心之地的形势,因此上到有一半稳坐钓鱼台的。偏有几个不知所谓的,不去想薛家还没倒呢,到直接四散贴子另寻买主了。
自从景德帝亲政以来,司徒衍便是大夏朝除了皇帝之外第一等的尊位,但因着自己早年间身份尴尬,景德帝又实在是个英明之主,如今执政多年,早将朝堂尽览,因此除了皇帝弟弟隐秘的情史被自己首先撞破不得不搀和到其中外,绝不主动参与朝政。不过在天京城里,人人皆知忠顺亲王是个“厚道”人,他的门下若接纳了哪家商户,那便真正视为自己人给予庇护。因此就有那自恃买卖做大了的,怕单凭薛家罩不住自己,思忖着倒不如投身到忠顺亲王的门下,可惜薛劭傍上了忠顺亲王本人,几个心思大了的掌柜、管事只落得个鸡飞蛋打,不单丢了安身立命的买卖,有的还被逼得离了天京城。更有个气性大的,直接上了吊,留下几个孤儿寡母,为谋生路不得不投身到公侯府上签了死契,为奴为婢,从此再与“良民”二字无缘。
薛劭也不似一般少年,他年纪虽不大,又突遇贵人,可喜的是心中报仇谋位之念大过一切。那一日老爷子进城办事,留薛劭在别院,让他可自去西山赏玩,虽然交代了几句此处贵人甚多,何处不可擅入,何处不可乱看之类的,但少年人游兴一起,也顾不得许多了。他到得一处流泉出,但见水流虽细,又澄澈透明,听跟班的随从说这是山上御泉的分支,只因天京城里多是苦水井,宫中贵人一向只用西山的甜水,因此内务府将几处上佳之水圈起来号为御泉,除了每日为宫里供水外,倒也不禁游人。薛劭一时兴起,便要顺着这细小支流顺流而上,看看那御泉是何模样。
他素来习文,加上这些时日照顾生病的老爹、心神劳损,又跟着薛老爷子从扬州奔波到京城,体力着实不支,往山上爬了不多时便气喘吁吁。薛劭本家本非大户,他刚举完父丧便只身一人跟着薛老爷子上京来,身上吃穿用度、一草一纸都是薛老爷子的,到得京城史家别院,老爷子方给他指派了两个长随,还没有习得御下之术。如今既是他自己非要爬山,那两个长随嘴里说得好听,却真让他一个人上去了,两人自在山下歇着躲懒。
薛劭气喘吁吁之时,回头看不到那两个长随,想要打扇又想起折扇在长随那里,只能找了块略平整的石头坐着,拿手绢擦擦汗,干扇风解一解罢了。他仰头看此山并不高,自己已经爬了一半,虽则口渴难耐,又出了满身的汗,可毕竟已经爬了一半了,若是连座小山都爬不上,半途而废,又何谈其他?忽的想到这一点,便找到了继续爬山的气力。他猛然站起,却是体力消耗得大了,起得猛了便觉眼前一片漆黑,竟摇晃着软倒在地。
待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被路过的忠顺亲王别院下仆所救,背他从另一处小路下山时又碰上了司徒衍正好来自家别院。司徒衍奉御驾前来西山行宫赏秋,待司徒偃入住了行宫,他便回转自家别院,正发愁此处没有美人安置,这些时日又不好天天回转京城,没成想便遇上了个娇娇弱弱的美少年。
薛劭醒来时,从下仆的背上抬眼,正好看到了司徒衍可称浩荡的亲王卫队和如云的仆从,他自幼生长在扬州,圣驾南巡时也曾开恩允民众围观过一次銮驾走御道,那时他便知道了真正的贵人出行是个什么样子。如今又得薛老爷子提点,自然想到了这人肯定是个贵人,自己有此机缘遇上贵人,又得贵人开金口允他在此休养,自然能赖便赖,要是能与贵人交好,那就是天助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