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贵妃
乾清宫东暖阁里,太子司徒遥端端正正跪在父皇司徒偃的炕桌边,大概是跪的时间长了,小小的身板虽然还是挺直,但额头已经渗出点点汗水。他也不敢伸手去抹,只干受着罢了。总算是司徒偃还记得儿子是太子,为了给儿子留点面子,东暖阁里只留了高有道一个,余者早在司徒遥被传进来的时候就被赶出去了。司徒遥往日里少有被父皇如此严厉责罚的时候,一开始还想着让高有道寻个机会出门一趟,找他在东暖阁相熟的小太监小良子去向吴贵妃求助什么的。可虽然正月里司徒偃本也没什么朝政要理,却忽然想起来要看套间柜子里的那两盒子信,结果看起来就没完没了,一会儿看窗子,一会儿看炕桌上的灯,一会儿展颜而笑,一会儿皱眉而不自知……慢慢竟仰身靠到软榻上,闭上了眼养起神来,似乎浑忘了脚边上还跪着个大活人。
高有道实在不是想得罪未来的皇帝,但司徒偃不发话,他稍微试探着提了一句“太子已经跪了一刻钟……”,就得了两声冷哼,再不敢搭腔。更因司徒偃身旁暖手炉、燃着火的小茶炉之类的小物件一应俱有,他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出门去顺便通风报信,只得戳在那里,只当自己是根木头桩子。
好容易看着琉璃窗外的日头已经偏西,套间外间的自鸣钟响了几声,司徒偃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睁开眼,他略抬手想坐起身来,高有道连忙凑上去扶着他坐稳,将他身后软垫放好,同时轻声道:“陛下,已经一个时辰了……”
司徒偃看了看跪得辛苦的儿子,微微点了点头,高有道便扶起司徒遥。待给司徒遥搬来小凳,让太子坐好后,司徒偃方徐徐道:“你可知错?”
司徒遥一听立马又要从凳上弹起跪下,可方才跪得时间着实有点长,他只在凳上摇晃了一下,司徒偃皱眉道:“别乱动了,只说就是。”
司徒遥连忙坐稳,低头道:“儿臣不该受人蛊惑,被人蒙蔽而不自知。”
司徒偃道:“你受何人蛊惑?又被什么人蒙蔽?”
司徒遥张口想说什么,眼珠转了转,忽又改口,道:“是格物师傅尤本时,他平日教导儿臣货殖之学也是国之根本,若能明白银钱如何运转,自对儿臣理解户部、工部如何运作,天下商品因何往来,四民安境而品物繁荣有好处。儿臣便动了心思,尤师傅说他有处做刻瓷买卖的铺子,可以交予儿臣打理,还说……”
司徒偃道:“还说什么了?”
“还说治大国若烹小鲜,儿臣可从小见大……”司徒遥的声音越来越小。
司徒偃眼看着这个孩子开始在自己面前玩心计,他一向看重太子,发觉长心眼了倒也不恼,只恨这孩子又不会笼络人心,轻易便被人告了出去,又被老师随便说了几句便热血上头,竟想以太子之尊去经商!
司徒遥是元后挣命生下的儿子,彼时司徒偃心思全在西北战场,虽然得了儿子很高兴,但忙着御驾亲征的事宜,第一次当父亲的感觉和第一次领兵上战场的感觉混杂在一起,加上那次亲征战果不佳,让他对这个小娃娃感情很是复杂。
因着生母已丧,司徒偃又不想立后,便将芳嫔吴氏册为贵妃,将刚出生三天的司徒遥养育在她身边。等他亲征回来,司徒遥都半岁了,却连个小名也没人敢起,只大皇子、大皇子地叫着,听得司徒偃终于心中愧疚了一回。待他抱起那孩子,孩子灵动的眼神看着他,也不认生,只咧嘴笑着,司徒偃方才有了些做人父亲的自觉。
此后父子互动日多,感情日益亲厚。待到司徒遥四岁时,司徒偃又要亲征,这次亲征前,他将司徒遥立为太子,并留下密诏,倘若他有什么意外,自有良臣辅佐太子登基。这一次亲征虽然危险重重,却终于灭了心头大患,疆土又阔充不少,让他心情大好,好到回京之后发现朝中忽然就有了太子一党也没甚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