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重来一遍。”
“眼神不对,气势太弱了,”片场内,文静放下相机连连摇头,踩着恨天高走到简辰面前,“简辰,楚淮对萧玚的感情很复杂,不只是单单的害怕或臣服,能明白吗?”
即便开着暖气,秋末的片场里单穿一件薄薄长衬还是很冷,一小时不间断的拍摄后,简辰禁不住轻轻抖了下身体,安静听完女人的话,点头道:
“能明白的,辛苦老师重拍一次了。”
最后的一组双人照,是定妆拍摄里难度最大、也是最重要的一组,文静想要简辰展现出楚淮这个人物的纠结挣扎、与对手之间激烈碰撞的冲突。
她特意设计了两人在狱中对视中场景,就是想看到他们表达出角色之间相互利用、互相猜忌,又无力对抗的相互吸引的情绪。
但现在的问题是,两人只要一对视,简辰的视线就会下意识的躲避。
作为拿过大满贯中最年轻的影帝,很多老戏骨都接不住闻倦的戏,男人过分深邃的五官和骨相带来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在一贯强势的演戏风格和角色性格加持下,呈现出来的情绪是极有杀伤力的。
在这种情况下,搭戏的演员接不住戏的情况常有发生。
只是简辰并不仅仅是受到男人气场的影响。
稍作调整后,简辰长呼口气,重新在铺满破败枯草的角落坐下,手上带着量身特制的金色手铐,铁环紧紧贴合着腕骨,铁器独有的冰冷隔着皮肤往身体里直钻;金链细而长,环环相扣的细小铁环相互撞击,轻轻一动就发出闷闷声响。
他垂眸调整情绪,直到听见脚步声才抬头,仰视着迎面朝他走来的男人。
精心打造的囚房在镜头下显得格外狭窄逼仄,狭小空间的角落里,身形单薄的简辰浑身是伤,血迹隐隐透过破烂的白衣,渗出丝丝猩红,而那张隐没在黑暗中的脸,在脚步声响起的一霎那缓缓抬起。
闻倦的到来让昏暗不见天日的囚牢重见火光,简辰不适应地半眯着眼,火光映照着脸上不曾愈合的血痕,让他本就昳丽的面容,竟多出几分诡异的妖艳。
面前身穿华服的男人气质阴沉,像注视着家养的笼中金丝雀一样,他垂眸俯视着青年,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闪烁着狼一般的精光。
对方深邃的眼神能将人看穿,简辰呼吸一屏几乎要陷进那双深情眸,眼神本能地又要躲避。
闻倦却突然伸出手,轻轻捏住了他的后颈。
指腹温热干燥,轻轻按揉在人体最脆弱的部位;这样暧昧的动作,在男人的俯视中,给人的感觉却像荆棘丛中绽放的一朵罂/粟,令人神往却又无比危险。
闻倦靠近,薄唇微启:“眼神是骗不了人的,承认吧,你喜欢我。”
这是电影里萧玚对楚淮说的一句台词。
或许是男人低沉的声音太有感染力,简辰只觉得背脊一阵发凉。
男人的声线冰冷,指尖微微用力,被迫仰起头的简辰低垂着眼,纤长睫羽颤抖的厉害;他纤瘦的身体丝毫不敢反抗,示弱无助的模样像是无声的渴求,祈求闻倦哪怕多一分的疼惜。
可这惹人怜的神态下,是长睫挡住的一双杏眼,在火光中闪烁着防备的冷光;在男人抚上脖颈的同一时刻,简辰已悄然攥紧藏在袖子里的匕首,手背青筋暴起,刀背泛着寒光。
将身体最脆弱的位置展露给男人的同时,他扬起了手中嘴锋利的刺刀。
这就是楚淮炽烈而脆弱的爱意。
“这组可以!收工!”
后颈上的温度突然消失,一只修长的手突然伸过来要扶他,但还没完全出戏的简辰下意识地攥紧了刀,猛地一抬头。
然后就对上闻倦那双漫不经心的黑眸,和一秒前的癫狂全然不同。
随着手里的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简辰长吐口气,脱力地跌坐在地,小口地急促喘息着,胸膛上下起伏。
剧本他翻来覆去地读了好多遍,当闻倦突然在耳边低语的那一霎,他不确定自己的情绪是否真的与楚淮共情,只知道当时脑海里反复回想着一句话。
离这个人远一点。
不要再重蹈覆辙。
“爆发力很强啊,”文静大步走来,眼中毫不遮掩对简辰的满意;她将拍的照片给两人看,半开玩笑道,“闻大影帝,说不定再过两年,有人就要超过你了。”
简辰正活动着僵硬酸软的手腕,听见这话连连摆手,谦虚地笑笑:“多亏了闻倦老师帮我入戏。”
“那也是你提前研究过剧本,”闻倦眼神盯着电脑上的照片,顿了顿,挑唇笑了一下,“更何况你是我带出来的,超越我有什么好稀奇。”
文静惊讶道:“你们认识?”
闻倦这会儿又不说话了,双手抱胸,半抬着眼睛看向简辰,全然一副“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说”的眼神。
看好戏的眼神让他想起洗手间被当场撞破的窘迫,简辰的脸又开始发烫,他飞快盘算着如何才能将话说的得体又不圆滑,既不用承认他和闻倦认识,也不能把话说的太过分。
“我是闻倦老师的忠实粉丝,”圆溜溜的眼睛一转,简辰笑了笑,“从小看着老师的戏长大的,自然算是老师带出来的。”
“忠实粉丝?”
话音一落,就听闻倦“呵”了一声,似笑非笑道:“粉的什么?”
“粉老师您的作品啊,”简辰假装听不出男人的调侃,坚持装不认识地拍马屁,“当然,老师的性格和人品也都令人敬佩。”
男人似乎很是受用地点点头,大发慈悲地朝他招招手,心情颇好道:“卸完妆直接来找我,一起回老宅。”
简辰一愣,没想到自己有意地疏离,反而又勾起了闻倦的兴趣。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委婉拒绝:“我卸妆要很久的,就不麻烦闻老师等我了。”
“不麻烦,”闻倦撩起眼皮看人,懒懒道,
“宠粉也是我令人敬佩的性格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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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末的白天逐渐变短,刚五点天就已经大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