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达斯像捧着黑珍珠就像捧着自己的心肝,怀着激荡之情在当日半夜就回到了琰穹帝国的主星球凯撒星球。
巍峨而不失优雅的天鹅堡安静地矗立在浓郁的夜色之中,在月光下散发出恬淡的朦胧之美,好似吟唱着甜美的摇篮曲哄着怀中婴孩入睡的母亲。
夙容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抬眼看向朝他信步走来的拉达斯。
“少爷,我把黑珍珠带回来了!”拉达斯兴奋地大步向前,把手里的绒布盒子恭恭敬敬奉到夙容的手上。
“是真的?”夙容迟疑着没有伸手去接。
拉达斯点头笃定道:“我相信它是真的,如果这都不是真的黑珍珠,那这世上就再没有真的黑珍珠了。”假货见的多了,一旦遇到真品才能恍然大悟:原来真的这样美丽,假的永远真不了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夙容微微吸了口气,将手掌放置在绒布盒子上,来回摩挲了一阵,就着拉达斯的手,慢慢掀开了盒盖。
不消解释,顷刻,他脸上急剧变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拉达斯很久没有看到少爷露出这样的眼神了。专注执着,清正张扬,喜悦的狂喜很好地收敛在眼底深处,但舒展的眉头和嘴角的弧度无一不昭示着他此时此刻的真实情绪。
“拉达斯……很好,你做的很好。”夙容扣上盖子,靠在椅背上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
拉达斯识趣地垂首站立到一旁,服帖地头发被他整理的无比温顺,额前的发丝也一丝不苟地弯曲在眉毛上方一手指的位置,这让让即使低头也能用余光看到自家少爷的举动。
良久,平静下来的夙容忽然仰首起身。
“少爷,您现在就去……”拉达斯总能及时察觉到自家少爷的意图。
“是的,现在就去,你安排一下吧,我不希望有人来打扰。”夙容拿着黑珍珠走进了自己的卧室,锁上大门。不久之后,房间里传来了淋浴的淅淅声。
拉达斯知道自家少爷每次在看望夫人之前,都要从头到脚洗干净,穿上干净的白色袍服,那是夫人生前亲手为少爷缝制的一件袍服,当年作为成年礼礼物送给了少爷。袍服的式样很简单,甚至略显单调,但上面有手工绣上的云彩和一种古老神话中的生物——盘龙。少爷一直以来都很喜欢这件衣服,但除了在天鹅堡,从未在其他地方穿过这件衣服。正是因为过于珍惜,所以不希望尘世的污浊玷污了它吧。
夙容整理好仪容,穿上白色袍服出来时,拉达斯已经在门口等待了五六分钟。
他低头垂眸,表情肃穆地将手中的电子匙交到他手中。
这把钥匙也是相当古老的形制,与夫人年轻时候最喜欢的一个古董梳妆匣的钥匙看起来一般无二,其实只是外表上相同罢了。因为夙容希望用它来纪念母亲,出于私心,他才让工匠特意打造了一把这样的电子匙,内里的芯片和使用原理和最先进的电子匙没有区别。
夙容将钥匙捏在手中,与拉达斯一同走进城堡的深处。
天鹅堡内部的空间很大,但平时起居所用到的只有一楼到三楼的房间,四楼到顶层的阁楼全部空置着,没有准许是不准仆人、帮佣或机器人进入的,这也是为了保护夙容的隐私。而夙容的母亲,就在这其中的某个房间里。她已经顾忌地沉睡了六年,在每个阳光照不进天鹅堡的日子里,这间房却还亮着温暖的人造光,让整间屋子亮如白昼。
夙容不能容忍自己的母亲常年沉睡在黑暗里,但他可以做到的依然有限,除了将母亲的尸体储藏仓建造的像华美且古老棺木一般,便是将房间妆点的仿若她出嫁之前的少女闺房。这样,每当他打开门走进这里,仿佛就能感受到母亲依然在生,看着她栩栩如生的音容笑貌,仿佛自己还是儿时那个顽皮爱笑的孩童。
小时候的夙容是很爱笑的,最喜欢跟在母亲的身后看她修建花园里种类不多的花草,看她边浇水边和这些植物轻柔地说话。只要母亲一笑,他也会笑,一大一小两个人站在光耀的草地上,面对着天鹅堡对面的湖泊,说今天学会的新笑话,闲聊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新故事,还有给对方出谜语,猜不出来的那个要罚他一天不准说话不准笑。
可自从母亲因病去世后,夙容的性情也跟着变了。
笑容经年不再出现在他的脸上,哪怕父亲找来活泼美丽的保姆陪伴自己,他也不愿意多看她们一眼。在他年幼的心里,或许直到现在,这是世界上也没有任何女人比自己的母亲更好。
唯一的灿烂笑容,也只有在他看望储藏仓的母亲时,才会出现。
这种储藏仓能够保持人类的尸体一百年不腐烂、不变形、不脱水、不萎缩……不是没有人劝说夙容将母亲下葬,但每一次都遭到了他的严厉拒绝,就算是皇帝来说也是一样。
拉达斯深知夙容对于夫人的依赖与眷恋,他之所以那么喜欢黑珍珠也是因为夫人的缘故。夫人生前就习惯在脖子上戴一串黑珍珠,据说那是她家祖上传来的珍宝,举世只有一件。夙容曾经想为她寻找一串黑珍珠手串和项链配成一套,但直到她病逝这个愿望也没能实现。如今,迟来的黑珍珠手串找到了,夙容也总算了却一桩心愿。
看着自家少爷虔诚地将黑珍珠戴在夫人的手腕上,低头轻轻将她的手臂拉起放在嘴边,印上一记亲吻,拉达斯的眼角滑过一滴眼泪。啊,多么深厚的母子深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