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徒劳地解释着。
白瑞德哈哈一笑,摇着头?说:“不,亚特兰大是您妻子的家。”
是的,希礼的家是已经被烧毁的十二橡树,亚特兰大是媚兰的家。
“您明明知道?思嘉现在还没能让一切都安顿好,她特别需要可靠的人。可是您还是选择要在这个时候离开塔拉——卫先生,您身为一个南方男人的尊严,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卫希礼涨红了脸,握紧了拳头?,想解释却又偏偏没词儿。
只听白瑞德哈哈一声笑:“不过,你有可能帮到了我,所?以我还是想对你说声谢谢。”
这个男人伸手把帽子抬了抬,然后?扬长而去,留下目瞪口呆的卫希礼留在原地。
“哦,是的,我确实是嫉妒思嘉的。”
卫希礼沮丧地想:白瑞德帮他认清了现实。
他眼?睁睁地看着塔拉完成了一件又一件,常人看来绝不可能完成的事——也都是他做不到的。
他在佩服之余,也会渐渐觉得不舒服。
思嘉啊思嘉,她在他心里还只是一个外表好看,内心骄纵的小女孩啊!——怎么她已经变成那样强悍的一个女人了,他还在原地踏步?
或许白瑞德说得对,他现在确实不应该离开——道?义上说不过去。
在塔拉最苦最难的时候他们夫妇一直赖在塔拉,等?到难关都过去了,他却又动这种念头?。
卫希礼唉声叹气?地离开,好像他根本就没能成功卖出塔拉的棉花。
*
塔拉却完全是另外一副景象。
田里的棉花已经收得差不多了,竟然还特地留了一小片作为演示只用——但是“大家伙”自动采棉机已经轻易不再展示,只有确实有诚意想要采购这种机械的人,罗兰才会“勉为其难”地让波克和威尔演示一下。
因?为这台大型机械已经“名花有主”,在白瑞德的牵线之下,罗兰已经和一家农用机械生产商谈了合作,大致的意象是罗兰以技术入股,并且授权生产商生产,每年从收益中获得一定比例的分?成。
除此之外,那些规模比较小的农机一直都在演示:筛棉机、去籽机……甚至是种植机。
最令人感兴趣的是筛棉机:塔拉的女人们有条不紊地把采下来的棉花扔进筛棉机里,然后?把筛出来的棉花纤维拿给拜访她们的客人们看。
这些客人们并不一定是想要合作的商人,有好些只是邻居,听说了塔拉的现状之后?,赶来看热闹的。
大家面?临的问?题都差不多:人手不够。
自从黑奴被解放之后?,雇人让采棉花的成本高了很多,多数人不得不起早贪黑地自己动手。
看到塔拉的女人们,舒舒服服地坐在露台上,用手摇动机器,棉花就自动和杂质分?开了——邻居们觉得眼?珠都要跳出来。
“不行……我做不了主。”
媚兰很好脾气?地摇头?,“没办法把这些机器借给你们。”
“你们也知道?,这些东西都注册了专利,和外头?的商人有合作的。如果合作方发?现思嘉私自授权,会被追究责任的。”
媚兰把和罗兰早就商量好的说辞拿了出来。
“要真的需要,你们就和思嘉好好说,说你们需要租用……”
说到“租用”这里,昔日的邻居和朋友们立即分?化了——真心需要机械的开始计算口袋里的钱怎样才能够用,想要“白嫖”的默默告辞。
“租用可以赊账……”
白嫖党惊讶地回头?:不,我们不想离开……
“可以赊一半,余下的在六个月之内还清……”
白嫖党:告辞!这回是真的。
“之前思嘉就是这样要求自己的,我们最穷的时候十七口人口袋里只有几角钱,但思嘉却从来不会欠账超过半年。”
“不信你们可以问?问?亚特兰大和琼斯伯勒的商店。”
余下的人又告辞了一半。
真正走进罗兰的办公室,提出租用甚至赊账的,都是看见了觉得这些机械好用,真心想要拥有一台这样的机械,减轻劳作压力的。
罗兰爽快地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等?到所?有客人离开,罗兰特地来到媚兰身边,与她击掌——
“梅利,干得漂亮!”
这是她和媚兰事先商量好的策略。她和媚兰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媚兰是局外人的身份,好多话都能说;而罗兰是主人,该坚守的底线由她来负责坚守。
这时的媚兰和卡丽恩正各自坐在一座藤编的椅子里,坐在走廊上晒太阳。
媚兰说了很多话,这时感到很疲劳,但她精神很好,看见罗兰的进展她也一样感到很振奋。
而卡丽恩一直不声不响。女人们身边放着一只大箩筐,卡丽恩和媚兰正将?里面?的棉枝取出来,将?上面?残留的一星半点棉花纤维小心地扯下来。
这是机械采棉不如人手的地方,无论?机械多么先进,都没有可能做到像人手那样,将?棉枝上最后?一点棉絮都采摘干净。
这些棉花纤维虽然不多,但是待会儿送到嬷嬷的纺车上,还可以轱辘轱辘地纺出一小团棉线;再送上织机,也许就能给博或者韦德织一件小衣裳。
剩下的棉枝大多已经被晒干了,扔进灶膛就可以做燃料,用它们熏制食物,比如说甘薯干、腌肉和腊肠,也有一股十分?特别的味道?。
这都是经过筛棉机筛下来的废料,丢掉也完全可以;但是女人们舍不得那一点点棉絮,于是就拿来当手工活慢慢地做着——好在没有什么时间压力,她们甚至可以把这当成是一项消遣。
罗兰突然发?觉媚兰的手一点一点地垂落。
她用征询的眼?神看看媚兰,媚兰冲她点了点头?。
罗兰赶紧请来嬷嬷,让嬷嬷把媚兰抱回屋,回到她的卧室里去。
自打生了博,媚兰的身体就一直很虚弱。她原本就瘦小,身材像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嬷嬷可以不费力地把她托起来。
罗兰赶紧让波克去请大夫来看看媚兰——但这一切,生病,看医生……却都是媚兰不想让希礼知道?的。
“男人们以为他们知道?一切,但其实他们什么也不知道?。”罗兰心想。
她接到了一些信件,其中有一封是白蝶的,信上提到她上次见到白瑞德,从白瑞德口中听说了卫希礼正在亚特兰大“找工作”的事。
罗兰看了信只觉得眉心一跳,她闭上眼?,伸手捂住心口,尽力按捺住那一股涌上心头?的酸楚。
她告诉自己:感情是不可能战胜理?智的。
确实如此。
但是——
如果不是她被植入了对卫希礼的“好学生崇拜”的话,她看到这封信之后?肯定会跳起来大骂卫希礼“好心当作驴肝肺”的。
罗兰甚至能够听见自己在对这个痴情的“思嘉”说:别傻啊,别为了这么一个男人,别人的丈夫……不值得——
但是心底那种依恋依旧清晰。
她不能再继续留在塔拉了。
罗兰一咬牙,知道?到了她该做决断的时候了。
刚好她手边放着另一封信,来信的地址上写着“新奥尔良——路易斯安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