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托斯却好像根本没有听见,脸色阴沉,直奔甜水镇中心的教堂。
“砰”的一声,告解室的门被打开。专心忏悔的弗劳伦从沉思中被惊醒,惊愕万状地望着阿托斯。
“您……您是……”
弗劳伦并不记得阿托斯。
“我?是本地的领主,是你那位‘好妹妹’的丈夫。神甫,怎么,你连我?都不记得了吗?”
弗劳伦这时才记起来:他确实听说了,本地领主已经回到了甜水镇。弗劳伦突然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幸亏妹妹没在领地上,不用和这种“渣男”再相见。
谁知阿托斯一伸手,就扭住了弗劳伦的胳膊,二话不说,就把弗劳伦的双臂反剪在身后,寒声问:“你究竟是谁?”
“你们……你和你妹妹,究竟是谁?从哪里来?可有父母,家中可还有其余人健在?”
弗劳伦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原本是里尔附近一家本笃会修道院的神甫,我?妹妹住在修道院旁边。我?们的亲戚很多,但都是远方表亲。后来……后来我们离开了修道院,来到甜水镇讨生活……”
“为什么离开里尔?”阿托斯陡然怒问一声。
“我?……我不记得了……”
弗劳伦这是在说实?话,他丢掉了自己的全部记忆。这些消息都是他在甜水镇醒来之后,镇上?的居民们告诉他的。
“你说谎!”阿托斯忽然愤怒地扯开弗劳伦的神甫长袍。
“你……你要干什么?”可怜的神甫惊恐万状地问,他明显误解了阿托斯的意图。
“这里……这里可是告解室!是在天主面前。”
虽然弗劳伦已经想歪到不知哪里去了,阿托斯却全然不顾。他瞬间就扯开了弗劳伦的长袍,令对方袒露出贴身的衣物——那是一身印度棉布裁成的白色无袖衫,刚好令神甫的右臂露了出来。
“神甫,你看看你自己……”
阿托斯声音冷酷,却又像是个刚刚惩罚了罪人的天神一般,得意洋洋。
告解室外,似乎传来一声叹息。然而告解室内,一个得意,一个惊骇,两个人都没能听见这声叹息。
弗劳伦的右臂上?,在靠近肩头的位置,有个非常不引人注意的淡黄色烙印——一朵百合花。
这是犯过偷窃罪的人受刑留下?的印记。
弗劳伦是个神甫,但他也一样是个小偷——这是深深烙印在他身体上?的记号,一辈子都洗不掉的。
虔诚的弗劳伦一下?子被击倒了。他的脸色像死人一样苍白,呆坐在告解室的地面上,扭过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右臂,眼神一点一点地变得木然。
“我?果然……是个罪人!”
弗劳伦呆坐了良久,忽然慢慢爬起来,来到告解室的圣像跟前,双手互握,低着头,诚心诚意地告解。
“万能的天主,您已经让我窥见了自己的污秽,我?所犯下的罪行,在我的身体上?留下?了痕迹。我?会用余生?来赎罪……”
阿托斯却还没完,他哪儿容弗劳伦就这样忏悔了事。
他一伸手,就攥住了神甫的后领,阿托斯愤怒地大声说:“快说,你究竟是什么人,你和你妹妹安娜,究竟做过什么好事?”
“我?们曾彼此相爱……”
跪在圣像前的弗劳伦,坦荡地、毫不加掩饰地说出了这一句。
他终于想起来了,她是个在修道院里受尽苦楚的小修女,而他是修道院的主持神甫。在修道院跟前的匆匆一瞥,他的心从此不再属于自己……
太好了,弗劳伦望着眼前的圣像,眼里闪着泪花——
他们从来都不是兄妹,这意味着他可以毫不犹豫地爱她,不带半分罪恶感地爱她。这从来都不是什么不伦之恋,这是天主赐予他的幸福,这辈子能够用尽全力去爱一个人,不顾后果,不计代价。
“见?鬼!”阿托斯没想到自己竟然招出了这样一句坦诚的供述。
阿托斯心里顿时满腔嫉妒:是的,虽然他曾经亲手扼“死”自己的妻子,但是此刻听说妻子曾和另一个男人真诚地相爱,他心头一样掀起了醋海巨浪,榨干了柠檬汁。
他伸手将袒露着手臂的神甫从地上提起来,强迫他转过来面向自己,大声喊:“你没有这个资格,你没有资格爱她!”
弗劳伦眼中含泪,却面带微笑:“你更没有资格。”
阿托斯伸出的手立刻顿住,凝固在半空中。
——是的,他更没有资格。
正在这时,阿托斯忽然觉得背后一阵风袭来。他赶紧松开弗劳伦,从腰间拔出佩剑。
只听“当”的一声响,一柄鬼头大刀和阿托斯的剑撞在一处,瞬间就把那柄细长的佩剑打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