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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番外3(1 / 2)


最是一年春好处,这上京的?春天怎的?恁没意?思,出了正月还未见一星草色。

陆星芙从江南赶来?参加科举殿试,到了京城,入目满是萧瑟,不禁神伤,这大庆都城,威严有余,浪漫不足,自己又何必大费周章的?男扮女装争这状元的?名头。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尝尝北国的?美食佳肴也不虚此行。北国不像扬州,林立的?酒楼茶肆随便走进去,都能?找到饮酒赋诗的?才子墨客,这里吃饭便真的?是吃饭,喝茶也只为闲聊,确是少了些许雅兴。

她一早就跟客栈的?活计打听过了,这京城本地菜做最好的?当数御宴楼莫属。信步走进一楼,环顾四周,只见内里装饰端雅大气,陈设也算讲究,前方正中?设有一方小舞台,颇有江南文人斗诗的?感觉。

陆星芙对这家店还算满意?,找了个?能?看见舞台全貌的?地方坐下,点了几盘店里的?特色菜,慢悠悠的?品尝起来?。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舞台那边传来?声响,有人搬道?具上台,陆星芙正被重口味北方菜刺激的?味蕾全开?,心情?正好,这一看舞台上桌椅俱都准备妥当,以为是要?斗诗,顿时热血澎湃,摩拳擦掌。

等了半晌见毫无动静,她坐不住了,都说北方人豪爽,今日得见怎这般扭捏。低头看一眼身上的?石青色男士长袍,她轻轻一跃,有恃无恐的?跳上台。

干巴巴的?站了半晌,也没见来?人应战,她向堂下看去,只见食客们都睁圆了眼睛看着她,满脸写着“你有事么”的?疑惑。

就在她和?台下的?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一个?身穿锦袍,掌柜模样的?人走了过来?,待站定脚步,他抱拳施礼道?:“敢问阁下这是...”

陆星芙不悦,刚要?开?口,却见侧面走上来?两女一男,女子身穿戏服,男子怀抱竖琴。

这下她明?白大家为何用那种眼神看她了,感情?这是个?戏台,不是个?斗诗的?地方,嗨,白浪费感情?,她识趣的?正要?跳下舞台,却听那丫鬟打扮的?女子啐道?:

“一副斯文白净的?模样,没想到却是登徒子行径。”

陆星芙折身,温言:“谁是登徒子,说我?”

那丫鬟白她一眼,“这台上还有谁像你一样明?目张胆轻薄我家小姐?”

“轻薄你家小姐?”陆星芙失笑,“你家小姐长啥样我都没看清呢,再说了,就算看清了,我对她也没兴趣。”

这话要?是女子对女子讲,可谓合情?合理,要?是出自男子之?口,那就显得放浪形骸了。

“你...不知?廉耻。”那丫鬟气的?满面通红,大声喝道?:“这可是戏台,明?知?道?我家小姐就要?上台,你一个?大男人杵在这里,不是觊觎我家小姐,是想干什么!”

她声音洪亮,言辞愤慨,不知?不觉绕着小舞台已经围了一圈人看热闹。

想这陆星芙面容娇好,才情?斐然,家世显赫,在扬州那可是众星捧月般的?人物,岂被这样当众呵斥过。

她一身男儿装,也不想让人觉得自己欺负一个?丫头,遂冲着台下的?掌柜温怒道?:“好好的?台子,不拿来?吟诗赋曲,却要?唱什么戏,有辱风雅。”

此话一出,举座哗然,心道?这是什么酸腐想法。这就要?说到民风的?不同了,江南人情?浪漫,文人墨客喜聚在酒楼舞文弄墨,上京的?人却喜欢在大快朵颐之?时,听书唱戏。

这第一个?不干的?就是那小丫鬟,她气势汹汹的?走到陆星芙面前,嘴里恨恨道?:“你自己行为不端就算了,还侮辱戏曲,我们怎么有辱风雅了?”她说着,伸手就去推她。

陆星芙正好站在台子边缘,没想到她能?动手,一个?趔趄,就要?摔到台下,她下意?识闭上眼,失声“啊”了出来?,这甫一受惊她也顾不得变声,发出的?声音又柔又娇,撩的?一众汉子纷纷侧目。

预想的?肉身撞地板没有来?,拦腰被一弯强劲有力的?臂肘接住,陆星芙睁眼,对上一双威严澄亮的?眸子,一张坚毅俊朗的?脸离自己咫尺之?距,原来?她在下落的?时候,被人救了。

两个?大男人之?间的?“英雄救美”着实?有点辣眼,众人不忍直视的?“咦”了一声,都回到自己的?座位继续吃饭,一点目光也不愿再分给他们。

陆星芙迅速弹起,脸红到了脖子根,“谢...谢谢公子。”她低头打量对方,锦衣玉袍,佩带飘飘,是个?极讲究的?人。

“公子?”那人凝眉重复,好似这称呼有什么问题一样。听他这语气,陆星芙抬眼看他,可不就是一好看的?少年公子哥么,怎么还还这般疑虑。

“敢问公子贵姓。”她示礼问道?。

还未等他开?口,一旁跟着的?白面侍从不乐意?了,愤然道?:“大胆,这是你该问...”

还未说完,却见他伸手制止道?:“唉,无妨。我和?这位...”他艰难的?动了动唇,才挤出“公子”两个?字,“我和?这位公子有缘,理应互相认识一下。我姓沈,单名一个?弘字。”

说完饶有兴致的?看着她,陆星芙只觉他的?眼睛像勾子一样,简直要?在她身上戳个?窟窿出来?,她避开?他的?直视,轻声道?:“...在下姓陆,单名一个?辰字。”

“哦,陆兄,幸会幸会。”

“沈公子,幸会幸会。”她才不要?和?他称兄道?弟呢。

此时周围只剩御宴楼的?掌柜和?台上的?三人,那掌柜的?是个?人精,听说话气度就大概知?道?这位沈公子来?头不小,是以一直恭顺状侍立在一旁。

刚才推人的?丫鬟对这一幕早就不耐了,碍于自己理亏,又见那沈公子身旁的?侍从不像好惹的?,只好压着一肚子怒气翻白眼。

“唱不唱了呀?”不知?哪位食客率先?不耐道?。

“是呀,你们一旁称兄道?弟去,别耽搁我们听戏。”

沈公子瞥一眼四围,轻哼一声,转脸冲向陆星芙,“刚才兄台提议在这台子上吟诗赋曲,我深以为然。那从今日起这里便不要?唱戏了,这台子也改成舞墨对诗擂台。”

台上的?三人眼睛瞪的?浑圆,面面相觑,掌柜哭笑不得,刚开?口道?:“这怎么行...”突听沈公子身后的?随侍沉沉看着他道?:“掌柜的?,请借一步说话。”

心虚的?看着二人离开?,陆星芙心道?:今天因?我惹出的?事端还真不少。待转过脸就看见那不嫌事多的?沈公子正春风满面的?看着她,她心里不禁微微起了涟漪。

又听他开?口道?:“场子我已给你腾开?,陆兄要?不要?上去一展风采?”

对着这一群毫无风雅的?食客和?台上虎视眈眈的?三人,她早就没那心性?了,摆手道?:“罢了,今日没心情?。”

这时那掌柜的?已经卑躬哈腰的?跑了进来?,对着台上的?三人摇手道?:“你们下去吧,下去吧,以后也不用来?了。”

三人瞳孔又圆了圆,那小丫鬟气不过正想开?口,被身后的?男人一把拉住,冲她摇了摇头,三人默不出声的?下去了。

陆星芙愕然怔在原地,她原本只是逞口舌之?勇,没想到竟害的?人家失了业,着急开?口道?:“我不是...”

那沈公子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你不用担心,他们是京城名角,在哪都能?讨到饭吃。”

她看他一眼,得到一点安慰,也是,若非名角,丫鬟能?这么大口气,面色转霁,她拱手向他道?别。

他眼波微动,也慢慢抱拳道?:“若哪日陆兄有雅致,尽可来?此展采,我一定奉陪,就算...”他顿了顿,慧黠道?:“你换做别装也可以。”

陆星芙点头辞别他,走出御宴楼,她越想越不对劲,难道?那姓沈的?看出自己的?乔装打扮了?他怎么看出来?的??应该不会吧...

不管怎么说,御宴楼还是先?不要?去了。

陆星芙一个?人在上京,远离了母亲的?辖制,就像一匹脱缰的?马儿,见什么都好玩,什么都稀奇,疯玩了几日,终于想起正事来?,再过几天就要?殿试了,得收收心,正儿八经的?温几天书。

京中?书局藏书丰富,也不乏应对省试,殿试的?籍册,她悉数借来?,满满的?竟堆了几层高?。还好她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再加上她文史底蕴深厚,只剩几日的?时光,也够用了。

殿试这天,陆星芙特意?选了件深蓝色束腰长袍,头顶束银色发冠,好一个?稳重自持的?少年郎。

入宫后,历经点名、散卷、赞拜、行礼等礼节后,颁发策题,一个?须髯朝廷命官肃然坐在堂上,眼光如利剑般睨睥众考子。

陆星芙拿到策题,面露微笑,行云流水般论题,风轻云淡的?交卷。

她来?参加殿试,没有功利心,一是觉得好玩,二是想结交有才学之?人。可是她在京中?晃达了半个?月,才发现这些赶考之?人一点也不有趣,背负太多,私心太盛,倒不如扬州的?那群人肆意?洒脱。

放榜那日京中?像过节一般热闹,皇榜所在的?状元街被堵了个?水泄不通,陆星芙爱凑热闹,还未挤到榜前,就听内里传出声音问:“这个?陆星辰是谁啊?”

原来?一甲的?榜眼,探花已经被亲朋好友敲锣打鼓的?接走了,就剩这状元还未露真颜,引得大家好奇不已。

陆星芙挤到榜前,看见自己的?化名“陆星辰”赫然排在榜首,这个?出乎意?料又似在意?料之?中?的?状元还是让她激动不已。

冷静下来?她又黯然神伤,孤身在外,纵有这天大的?好消息,却不知?与谁分享。想到在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中?被接走的?榜眼,探花,再观孑然一身的?自己,两厢对比之?下,不觉两行热泪流了下来?。

旁边看热闹的?人见她一会笑,一会哭,忍不住同情?起来?,每次发皇榜后不疯魔几个?,都对不起这万人空巷的?盛景。

“小公子,想开?点啊,你看着不大,后面有的?是机会。”有好心人劝慰道?。

陆星芙一怔,感激的?冲那人点点头,挤出人群回了客栈,应试前她留的?是客栈地址,圣旨应该会送到客栈。

听说一甲会进宫面圣,她挺有兴趣,殿试的?时候她只窥见宫中?一角,就已经震撼无比,若能?进去逛逛,上京就算没白来?,至于做官,就没什么兴趣了,到时候见机行事,再推脱不迟。

面圣当日,她青衣直裰,玉冠束发,还附庸风雅的?别了把折扇在腰间,真真朱唇玉面,如谪仙下凡,同行的?榜眼,探花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虽然抱着玩乐的?心态来?,越往启元殿走,她越感到压迫,再看左右,呵,这俩人额头上已冒出豆大的?汗珠,领着他们的?内监倒是神色如常,只是他的?那份小心和?谦恭,显得这巍峨的?宫殿像吃人的?老虎般凶厉。

陆星芙心里开?始砰砰砰的?跳,终于收回了左瞥右望的?眼神,低眉顺眼的?在一行人中?也没那么突兀了。

进殿前,内监叮嘱道?:“进了大殿,不可左顾右看,更不可以直视天颜。”

陆星芙暗暗失望,她进宫就是想一睹圣容,这还偏生的?不让看,岂不遗憾,当今圣上是不是对自己的?长相不自信,否则怎怕了人看。

这样想着,一行人已经踏进了大殿,因?为勾着头,她只能?瞥到大殿两旁密密麻麻的?人腿,统一穿着暗蓝色官服,站的?齐齐整整,而直往前,一条红毯绵延向前铺设,在尽头的?汉白玉台阶出戛然而止。

带着三人在距汉白玉台阶五步远的?地方停下,那内侍退到殿外,一个?身穿官服的?人走到大殿中?间,冲着上首躬身行礼道?:“启禀圣上,此三人正是本届殿试三甲。”

听声音正是那日监考的?须髯考官,考场上觉得他凶神恶煞,今日在殿内猛然听到他的?声音,陆星芙竟然觉得亲切,奇了。

半晌,殿内才响起一句沉稳却不失清亮的?话音,“好,好,此次殿试又为我大庆选出了一众人杰,而这三位就是其中?翘楚,蒋卿主持此届大考,辛苦了,之?后这些人还需在你的?翰林院历练。”

那姓蒋的?官员自然是一番谦让,一番吹嘘,再一番保证,说的?是妥妥帖帖,听到心里极受用,陆星芙默默腹恻,这是什么成了精的?老妖怪。

待圣人准蒋大人回位后,他三人自然跟着他一同下去。陆星芙转身的?时候,头稍稍抬了起来?,余光瞟到龙椅上,她竟产生错觉,圣人仿佛也在盯着她看。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偷瞄一眼也能?被发现?

之?后就是各路官员启奏时间,民生百事,军机朝政一一列举,旁边的?榜眼和?探花如听天书般,仗着低眉顺眼,昏昏欲睡,陆星芙倒听得津津有味,她记忆力超群,又涉猎甚广,以前读书都是纸上谈兵,在这里当庭被群臣分析讨论,她都恨不能?插上两句话。

圣人话不多,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听,偶尔“嗯”一声,似乎心不在焉,是以当他宣布散朝的?时候,旁边的?蒋大人微微愕然,小声嘀咕道?:“今日缘何这么早散朝...”

陆星芙跟着众人往外走,突然一个?圆乎乎的?内监疾步跟上来?,低声道?:“新科状元请留步。”

闻言,她停下步子,望一眼同样停下的?蒋大人,见对方冲自己点了点头,她转身跟着内监往偏殿走去,路过龙椅,见圣人也已离去。

从启元殿后门出来?,穿过短短一截游廊,二人在一扇朱漆雕花门前停下,那内监微微侧目,轻声对她道?:“请在此稍侯。”

等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只听里面一男子朗声道?:“进来?吧。”内监推开?门,伸手向陆星芙做了个?“请”的?动作,自己却没有进去的?意?思。

陆星芙双脚刚跨进屋内,“吱呀”一声,那内监从外面把门关上了,她心下一动,登时警觉起来?,转瞬又想,这大白天,又在皇宫,有什么可怕的?,遂放松下来?,观察自己所在的?屋子。

这一抬眼不打紧,这才看到屋内有一个?男子负手背对着她,一身云纹绛纱袍,腰间箍着束带,显得他腰细肩宽,清隽风流。

“您...是圣人?”虽然刚才在大殿上没有看清他的?长相体形,衣服也换成了便服,可能?在这宫里随意?驱使旁人的?,非那位莫属。

鼻息轻嗤一声,不知?是嘲是笑,他翩然转身,引得陆星芙失声喊道?:

“沈公子!”

喊完她双腿发软,几欲跌到,这是什么样的?孽缘,这沈公子,不,圣人有没有看穿她的?身份。

“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只听圣人故作惊喜道?。

陆星芙小心翼翼的?清了清嗓子,抬胸屏气,尽量像个?男子般回道?:“小民陆星辰参加圣上。”说完后她又琢磨:我要?不要?跪下啊。

“唉,陆兄,我们又非初次见面,你何必如此客气呢。”

在御宴楼还好,此刻知?道?他的?身份,她只觉那句“陆兄”从他嘴里叫出来?,特别的?诡异。

“圣人折煞小民了,请不要?再叫我陆兄了。”

“哦,”圣人衣袂掀起,朝她走来?,“那朕叫你什么呢,陆姑娘?”

姑娘!此二字一出,陆星芙仿佛被雷击中?,脑中?一片空白,她双腿一软,就要?扑倒。谁知?下滑途中?被一双大手迅速擒住胳膊,略一使劲,直接把她捞起。

那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好大的?胆子。”他嘴上虽责怪,但见她双眼像受惊的?小鹿般无辜,架住她的?手却不敢松,生怕她跌到下去。

两人距离很近,四目相对,呼吸交缠,她干咽了一下嗓子,小心翼翼的?问:“你...不会杀了我吧?”

“哈哈哈...”他放声大笑,笑完又意?味深长的?看她,“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说完拉开?门走了出去。

陆星芙愣在原地心思凌乱,表现,怎么表现...

她还未愣过神来?,就见一行宫女鱼贯而入,手里俱都捧着托盘,为首的?大宫女笑盈盈屈膝施礼道?:“奴婢晴香见过姑娘,姑娘请跟我来?。”

那叫晴香的?婢女带她进到屋内的?暖阁,宫女们尾随而入,捧着托盘侍立一旁,她这才看清楚,原来?托盘里都是女子的?衣物朱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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