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掉你?”
“安娜”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我怎么杀掉你?”
蓝迪道:“随…随便……”
“掐死我、杀了?我,都可以,快一点,就行。”
“我为什么要杀掉你?”
“安娜”摇了?摇头,“你只有活着,我才能回家。”
“回?家?”蓝迪湖水绿的?眼睛有些涣散。
“对,回?家。你现在死做什么?你听我说,伽玛根本离不开这里,等我回?去了,我坐上属于我的?位置,他就不得不靠我去做事,我就可以威胁他让他放掉你,把你送回?去。”
“你不想回家吗?我们一起努力,我会?想办法?让他送你回?去的。”
蓝迪苦笑一声,“回?不回?去,对我而言……意义已经不大了。”
他离不开玻璃球,大量的时间都没有意识,每天只能清醒那么一会?儿,在哪里,又有什么关系呢?
“怎么会?意义不大?”
安娜语气急促起来,“你不是还有兄弟吗?那个傅元霆?”
“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
安娜说到这里,沉默了?半晌,很轻地眨了眨眼睛,“你消失了,他能找了你十数年,知道你在这种地方,他还是愿意为了你追随到这里,为你付出生命,为你冒险,他甚至愿意为了你,做任何事。”
安娜说到这里,虽然极力克制,但是声音里还是有一丝颤抖,“我……却从来都没有过。”
“甚至我消失了,他们换了一个仿品,都没有人…意识到。”
“他愿意为了我,做任何事……”
蓝迪声音颤抖,他已经很累很累了,脸色蜡黄。
“对,他愿意为了你,做任何事。所以你不能死,不能辜负他,好好活下去,一起回家,不好吗?”
“他愿意为了我,做任何事…”
蓝迪垂下眼睛,再次轻声重复着,“任何事。”
“安娜”见他似乎平静了?一些,看了?看智脑上的?时间,“对。我不能多待了?,皇帝不知道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只给了?我五分钟。”
“我要走了,你好好的?。”
“蓝迪哥哥。”安娜静了?半刻,走上前,双手抚摸着玻璃壁,轻声鼓励:
“我们会回?去的,一定会?的?。”
外面的侍卫已经在催促,安娜冲他轻轻点了点头,将玻璃球恢复如初,往外走去。
“我好了——”
实验室的门缓缓打开,安娜挺直背脊,刚要离开。
后面突然爆发出一声剧烈的?撞击声。
安娜和侍卫脸色大变,回?过头。
只见玻璃球体内,蓝迪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疲倦睡去,他的?身体奇怪地抖动着,就像是在竭力和休眠做抵抗,周身肌肉都绷紧,额头上也露出可怖的?青筋。
他面部狰狞,眼睛抽搐着,但是他看上去非常坚定决绝,宛如铁人,一下两下,重重地用头撞击着玻璃球壁,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玻璃球壁极其坚硬,人的颅脑也要比想象中坚硬,很快,他额头往外渗血——
鲜血在玻璃球体内扩散,和营养液混杂在一起,触目惊心。
“快、快——”安娜最?先反应过来,“先把他放出来。”
她慌了?,越慌却越没有头绪,快速解锁着面板,却怎么都点不开页面,指尖触到最下面的按钮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爆响。
安娜浑身僵硬。
身侧的?侍卫也发出惊呼声。
整个实验室变得异常寂静,恐怖的?寂静。
良久,安娜梗着脖颈转过身去,玻璃球体内是大量的鲜血,像是某个恐怖电影的?片段,血液大量散开,玻璃壁上都是一道?道?揪心的?血痕,血滴子一滴滴往下,滚落,淌过。血腥无比,惨烈无比。
“蓝迪哥哥!!!”
“安娜”怎么都想不到会这样,双手抱住脑袋,爆发出惨烈的?尖叫。
**
实验大楼走廊。
“发生了?什么?”
“傅先生,您冷静点,没有皇帝口谕,您不能进去——”
“滚。”
傅元霆也听见了?那道撕心裂肺的声音,眼神阴鸷又危险。
他有种预感,蓝迪是不是出了事儿?
与此同时,他突然感觉到心脏一阵尖锐得痛,痛得他喘不过气来,像针孔密密麻麻地扎着,没来由得痛。
他径直闯前去,前面是一道?封闭的纯白色大门,傅元霆面色冷鸷,谁都没有看见他什么时候拿出的剑,甚至出剑的?动作,寒光一闪,大门便被整齐利落地劈成了?两半。
上前阻拦的虫人看到这一幕,脸色大变,一时谁也不敢阻拦了。
傅元霆闯了进?去,没走多久,他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血腥味四散,蔓延。
是人类鲜血的?味道。
他心脏突突突跳了起来,那股疼痛愈发清晰,刚要往前,撞上了?面色惨白的“安娜”。
“发生什么事了??!”傅元霆焦急问。
“安娜”脸色极度难看,额头上渗出大片大片冷汗,她捂着嘴,走到走廊外侧,剧烈地咳嗽,想吐却吐不出来。
看见傅元霆,她已经顾不上害怕,用力摇着头,眼底有大颗大颗眼泪滚落,惊惧,恐怖。
傅元霆转过身,往她出来的房间里走去。
门是大开的?。
傅元霆快步往里走去,眼看要进?去,他脚步突然顿了?一下,忽然感觉一种寒意蔓延过全身。
冷飕飕的?。
一时之间,他竟有些不敢再往里走,从未有过的?害怕,恐惧。
他浑身僵硬,冷意蔓延过四肢百骸,一手抚住自己的?胸口,里面的心脏似乎已经停止了跳动。
那股痛来得压抑,撕裂,他感觉整个人都木掉了?,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傅元霆攥紧拳头,一步步,往里走去。
“蓝迪…”
“蓝迪!!!!”
傅元霆其实已经猜到了。
但看到这一幕,傅元霆还是不敢相信。那股痛让他整个人濒临崩溃,他好像突然听不见了?,也感知不到任何世界外物了。
傅元霆几乎颤抖着将蓝迪从玻璃球里抱了出来。
“蓝迪,蓝迪…”傅元霆恐惧地叫他的?名字,他想抱着蓝迪出去救治,却感觉怀里的?人像玻璃般易碎,呼吸愈发急促。傅元霆没有办法?,只好先将蓝迪快速放平在地上。
“哥…?”
躺平以后,少年果然稍稍好了一点。
蓝迪浑身都沾满血迹,脸上都是血,额头上往内凹进一大块,他颅脑已经被撞碎了,眼眶里都是血,只剩下了?一口气。
听见呼声,他勉勉强强抬起眼睛,低涩地道。
傅元霆听见那声“哥”,眼睛都亮了?起来。
傅元霆慌张地用衣袖帮蓝迪擦去脸上的?血痕,可那血却越擦越多,越擦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