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说着便到了城中最大的酒楼琼锦楼。高楼耸立气派,正门大开,小二和掌柜候在门口多时,见他们一行人来了,忙上前道:“小人久候于此,大人可来了。中堂已按大人的吩咐备下。”掌柜见多了往来客商,也不乏达官贵人,自是细致周全。整座酒楼中不见其他食客,竟是被包了下来。楼中布局雅致,四角摆有松竹盆栽,堂中座位用屏风巧妙隔开,屏风上多有诗画题词,更添典雅。洵晏转头对杨然笑道:“此处甚合本王心意。杨郡守真是费心了。”
“这酒楼能入王爷的眼是它的福分。”杨然见此,仿佛松了口气,侧伸出右手请道:“王爷上座。”
席中歌舞助兴自是不能少,那歌姬真真是不辜负在外的美名,一个个生得灵透好看,身材玲珑有致,歌声更是如仙乐绕梁三日,使人叫绝。歌舞排得独出心裁,别有滋味,洵晏看得津津有味,不时鼓掌称好,又频频叫人打赏。杨然在一旁相陪,不断向她敬酒,唇角却在暗处含着不屑嘲讽的笑意。
直至半夜,洵晏终于醉了,她伸出右手食指,指着那些歌姬中最是漂亮的一个,口中嚷着:“你,今晚,陪本王。”杨然听了,忙朝那个歌姬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上前扶着洵晏,怎料那歌姬一下子吓得花容失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声求饶:“奴婢是艺妓,卖艺不卖身,求王爷和大人高抬贵手。”
洵晏不悦的簇起眉头,转头看向杨然,冷道:“杨郡守这是什么意思?”杨然不知怎么出了这么一出,狠狠的瞪那可怜的歌姬道:“王爷看上你是你前世修来的好运。还不赶紧来扶着王爷,仔细你的小命!”那歌姬无法,表情凄苦的缓缓起身,上前扶着洵晏。洵晏满意一笑道:“本王,乏了。你,退下。”
杨然见她说话都不利索了,料她也生不出什么事,便带了一干人等退了下去。
等人不见了,那原本凄苦娇羞的歌姬退后一步,拜道:“见过王爷。”洵晏抬了抬手,面上颇有疲色:“起吧。跟这杨然周旋,真是件体力活。”此人心思细密,处处留意洵晏的一举一动,一有异动必会叫他察觉,这一整晚的装声作色,真是累坏了洵晏。歌姬粲然一笑:“王爷天纵聪颖,怎会就让区区一个郡守瞧出了破绽,您就是太小心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何况,四哥的人,都不是好相与的。”洵晏说罢起身,朝楼上走去。歌姬心知肚明的在一旁带路。到了一间寻常无二的客房外,那歌姬小声道:“王爷进去吧,何先生就在内间等着王爷了。”
洵晏“嗯”了一声,推门进去,歌姬也一同入内,外面留了小德子与东篱守着。
内间坐着一个身着青色圆领儒服的中年人,见洵晏进来,忙起身见礼:“参加王爷。”洵晏也不同他废话,坐了下来,单刀直入道:“账簿,可带来了?”
“按着王爷的吩咐和往年的惯例,都在这了。”何先生从桌下取出三大本蓝皮的册子。洵晏接了过来,拣着重点,迅速翻了几页,又指了几个有疑问的地方,何先生一一作了答,这一忙,很快就要天亮了。洵晏终于查完了三本账簿,放置一旁说道:“今年形势紧张,本王与你相见也甚是不易。本王经营的第五商号已逐渐在几家实力相当的商号中脱颖而出,这多亏了何先生往日费心。”
何先生诚惶诚恐的拱手道:“草民不敢,都是王爷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草民不敢抢功。”何先生本就是商人出身,七年前因遭人抢了家产,被污入狱,恰好被外出的洵晏见到,她虽只有十岁,却是带着前世的所有记忆经历,心智远不止十岁。说来也是缘分,何先生见到她年龄虽幼,却是气度华然,身后奴仆更不是普通商贾人家的家丁,便知她身世不凡,把她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紧紧抓牢。洵晏自然是救了他。何先生对她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惟愿肝脑涂地,追随左右。
在这封建的时代,商人地位低下,她作为皇子王孙是不适合明面上经商敛财的,但,有钱能使鬼推磨到哪都不会变,将来要使钱的地方多了,靠她的奉银显然是远远不够的。这么一想,一个计划就在她心中形成。
她那时还不为其他皇子所关注,自然也不会有人发现她救了一个陌生男子,并与他在府上相谈甚欢,三个月中制定了接下来十余年的商业计划,造就了今日的第五商号。
天刚蒙蒙亮,何先生便带着那歌姬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琼锦楼。洵晏到了晌午方才起身,出了城门,便往原先定好的翮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