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皇子微提下裾,跨过门槛儿,身后跟着两行身着红色绫罗圆领衫的王府下人,直往里而去。洵晏则需在正门稍候片刻,等迎亲使接了新娘出来,便可返回王府。她心有焦急,却不好表现出来,就四下随意瞧着,一转头却见暖婷公主站在田绘身边,朝她浅浅笑着。洵晏见此,便上前道:“暖婷,可有些日子不见你了。下次回宫,千万知会我一声,你我兄妹也好叙叙家常。”暖婷公主生得好看,下巴与洵晏有几分相像,柔眉顺眼间却是过于软弱,她福了一礼,笑着回道:“七哥之言自是不忘的。上次回宫,母妃和十三弟也说起七哥。臣妹先祝愿七哥与七嫂佳偶天成,百年好合。”言语间是对洵晏上次相助之事表达了谢意。洵晏朝她点了点头,眼中皆是了然之色。
说话间,十四皇子正牵着红丝缎带的一头,将新娘接了出来,缎带的另一头在新娘手中握着,十四皇子引着她到洵晏身前,喜笑着道:“七哥,臣弟将七嫂给你迎出来了,七哥改日可要好好答谢才是。”新娘由大红的鸳鸯吉祥帕蒙住,看不到脸,那袅娜的身姿却是田夕无疑。
洵晏淡笑着望了他一眼,道:“自然是少不了你的。”眼眸之中喜色激动一闪而过又如寻常一般,见十四皇子将新娘送进鸾凤和鸣八抬花轿。眼角些许上挑,回首对着田国公随口道:“本王这便告辞了。”
田府上下躬身相送。
直至迎亲的队伍走远不见了,田绘方直身,眼中含着忧色,叹道:“宝亲王连这大喜之日都不见喜色,反倒是轻佻无方,姐姐今后的日子,怕是为难。”田国公闻言,瞪了他一眼,镇声道:“她今后如何都是宝亲王的人,也是你一个小小的三品都尉能议论的?”
田绘见祖父无情至此,孙女的好坏都不挂念一声,心中暗叹:人情寡淡。又无他方,只能郁郁进入府中,招呼宾客。
回王府走的是另一条道。又这般行了一个多时辰,方到府前。宾客盈门而立,见新郎迎了新娘回来,皆都喜气洋洋的上前讨个喜头。洵晏唇边始终挂了淡淡的笑意,眼中却是清明一片,她走到轿边,轻轻的踢了一脚,边上的宾客都笑说:“宝王爷新婚之日便是不敢重踢轿门,等今后,王府可是王妃做主了。”洵晏只管等她下轿,旁人的话也不入她耳中,自有十四弟和特来王府帮忙的三哥周全。
只消了片刻,洵晏却觉得有如三个春秋那样漫长,新娘在喜娘的扶持下,缓缓下了轿。她接过喜娘递上的缎带,以此为引,牵着田夕入内。
主婚的是皇帝的同母胞弟怡亲王即墨溯怋。
拜堂之礼一一周全后,新娘就被送入了新房。新房选了梧桐居的东暖阁,洵晏特别将梧桐居收拾出来给田夕居住。梧桐居夏凉冬暖,又是自成一处的安静清雅,庭内种了几棵梧桐,还有些花花草草。洵晏记起上次同她在宜寿宫共赏秋英,便在海棠之后,又让人寻了最是风情不俗的品种种在她寝居的窗下。忆起她那日专注而迷醉的眼神,料想田夕见到了会喜欢。
有了上次在后院遇见新娘的经验,洵晏想着田夕在房中呆着憋闷,便着小德子送了些吃食过去,又准了碧琳去陪伴,在入夜喜娘进房行合卺之礼前将吃食撤了,再叫碧琳退下便可。
“七哥,今晚是你大喜的日子,我们兄弟几个可得好好喝一杯,不醉不归!”八皇子洵时执杯上前,又回头对四皇子道:“四哥,你说对不对?”
四皇子但笑不语,眼眸却是极幽深的。二皇子却是活跃,自上前给洵晏满上酒,道:“八弟说的是,今日你是主角,可万万不能先走了。”洵晏小小的皱了下眉,见二人坚持,只能依言喝下,先前一路下来,虽有人挡酒,也喝了不少,现下已是半分模糊半分醒。若是再有几杯下去,怕是回不了房了,便暗中给十四皇子使了个眼色。
十四皇子了然,见她不好推脱,稍稍倾身拦在她身前道:“二哥八哥,你们这可不对,若是把七哥灌醉了,”他唇角挑起一抹调侃的笑意,眼睛在洵晏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继而转头对各皇子笑道:“难道让咱们的新七嫂在这洞房之夜,独守空房么?”几个皇子闻言都笑起来,洵晏稍稍低了头,做出羞赧的样子,想趁机告饶,偏只二皇子不依不饶。
皇帝钦赐的姻缘,若是新郎喝得不省人事,可是大不敬之罪。十三皇子拦着还欲给洵晏斟酒的二皇子,笑说:“二哥,听说你前日与张都尉痛饮三百杯,仍是不醉,臣弟正想见识见识,咱们去那边,好好喝一场。”
二皇子是个贪杯的,加上此时已喝了八分醉,神思不清,听十三皇子这么一说,就忘了要给洵晏灌酒的事,大声道:“好!咱们去!”还一叠声的叫人上酒。四皇子望着他走远的背影,眼中轻蔑之色一闪而过。
因是王府的宴席,众人皆不敢过于放肆,寻思着时辰差不多了,便都与新郎告辞离去。不多时,庭中便只剩了几个皇子,二皇子和十三皇子在不远处正喝得开怀,四皇子深沉笑道:“我们几个,你就不必招呼了,”又往后院处看了一眼,道:“赶紧去吧,若再不去,嬷嬷们就该遣人来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