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戌时一刻,众人都起身告辞,只是十皇子和十四皇子是喝多了,回不了府,洵晏便稍留了些时候,与做东的十三皇子一道叫人来安置了。
“七哥,我送你出去。”不消多少光景,这宾客盈盈的厅中只剩了他二人,洵晏抬手止步:“你也奔波了好些日子,今日便好生休息,常来常往的,何必客气。”
十三皇子生得浓眉星目,俊朗英武,他连连摆手:“上次暖婷的事还未仔细谢过七哥,这次又是七哥出的招安的主意,臣弟自是与七哥常来常往,感激之情无可言表。”洵晏不在意的笑笑:“都是自家人,这么说倒是见外了。”又稍稍凛容:“招安我不过随口一提,十三弟的功劳自己揣好就是了,何须提这一茬?”
十三皇子了然一笑,刚想道别,门外候着的内侍进来禀道:“王爷,七爷,外面雨下大了,七爷怕是回不了府。”上午骄阳似火,下午倏然天阴淅淅沥沥的下起连绵的雨,晚间稍停了会,以为这阵雨就过去了,谁料这时反大起来。洵晏走到廊外一看,果然雨势倾盆,瓢泼而下。十三皇子道:“既然如此,七哥不如在我府上歇一晚?明日恰能一同上朝。”洵晏心里挂念田夕,这几日她公事诸多,回的晚了就在自己的衍熹居宿下,也有两日没见过了,今日回府应是赶得及睡前见上一面的,便婉拒道:“不麻烦了,这点雨,不妨事。”
十三皇子见她执意也不好阻拦,派了两队亲卫护送她回去。
洵晏回了府,已是浑身透湿,吩咐小德子好好的打赏奕郡王亲卫,自己撑了把油伞,径直往梧桐居走去。
半路遇上行色匆匆的芷姑姑,一见她,便急道:“湿成这样,王爷也该顾惜着身子回房换件衣裳,没得如此心急。染上风寒可要难受了。”洵晏方想起这茬,讪笑着道:“倒是本王忘了。本王先去换身衣裳。姑姑如此匆匆,是去哪?”
芷姑姑道:“王妃日里便不爽利,气色难看,奴婢想应当是这天气缘故,正要去厨房煎剂姜汤,给王妃去去湿寒。”洵晏一听,疾声道:“王妃身子不适应当立即请大夫过府,为何拖到现在?”洵晏极少这样疾声厉色的同身边下人讲话,芷姑姑当即一愣,马上便脸有愧色:“王爷说的是,只是王妃说是老毛病了,不妨碍。也是奴婢糊涂,王妃不愿劳动他人,奴婢竟当了真。”
“是真是假,本王先去瞧了,你去请大夫来。”洵晏心下急躁,也顾不上一身透湿,直接往梧桐居大步走去。
雨中的梧桐居别有一番情致,骨相玲珑芭蕉树青罗扇般的叶子显得更是青翠,海棠梧桐雨中模糊,朦胧美意绕景,洵晏统统视而不见。雨下的大了,屋檐雨帘连成一片,她惦念着田夕,也不看哪边好走些,直接就穿过雨帘进去。
“王爷!”碧琳打开门,见是她,惊呼一声。洵晏瞥了她一眼,抬手隔开她,自己走了进去。田夕听到声响,站在床边,右手捂着肚腹,她只穿了件粉色中衣,发丝也披散下来,想必是睡下了,刚从床上匆匆起来。洵晏随手扯过边上的一件披风,披到她身上:“姑姑说你今日身子不适,又不肯请大夫,是怎么了?”她因身上还滴着雨珠,不好挨得太近,怕寒气过到她身上,两人之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田夕刚想答,见她整个人湿淋淋的,料想定是着急她的身子就这么不管不顾的过来了,眼眶不禁一热,上前道:“王爷去换身衣裳吧。”说着就要转身去后间给她取来衣衫。
洵晏见她脸色难看,眉间有隐忍的痛苦,心下一急,拉住她的手:“先回了话。”她淋了雨,手冰凉的还带着潮意,田夕激得瑟缩一下却不挣开,倒是洵晏自己想起这一遭,松开手道:“我身体好,一点雨不妨事。”
“陈年之疾,每到天潮,腹上的伤口总会隐隐作痛发痒,今日不知为何,特别严重。雨天路难行,不想大夫冒雨来一趟,何况来了也不顶事,便就算了。”田夕条理清晰的答了,只盼她听了赶紧去把湿衣换下。她腹部的伤口,洵晏是知道的,洞房那夜便见到了,一道泛白的刀疤,应该是好几年了,在她细腻的肌肤上更显得白惨惨的,洵晏想着她当时该多痛便是心疼不已。当晚没问,第二日一早就派人去查了,才知这疤是她十六岁那年,刺客行刺田国公,误伤了她。
“不舒服就要看大夫,我已让姑姑去请了。好好看过,才能放心。”
田夕叹息一声,对碧琳说:“快去烧热水来。”又对洵晏道:“水很快就好,你先去洗,着凉就不好了。这里大夫和姑姑会照看的。”洵晏见她声音温婉,但眼中坚定不容她反对,感动她的贴心关怀,在她脸上迅速亲了一口:“那我去了,很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