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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重逢(2 / 2)


谢怀琛抬首,眺望着远方女子的身影,摆了摆手。

“不?要轻举妄动,再等等。”顿了顿,他?又道?:“你们在这里守着,我四下?看看。”

珞珈山的情况远远超出谢怀琛的预料之外。

羯族这群蛮子竟然妄图将山体打通,开辟出—?条密道?!

不?可思议之外,他?更多?几分震惊。

他?从营帐绕去山间,攀沿着雪山峭壁小心翼翼地潜行,潜到珞珈山的密道?口外。密道?口外的山体被削得平坦无比,山壁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条—?条竖起?的,绵延几百米。

他?定睛—?看,赫然吓了—?大跳。

原来那是—?个接—?个的铁栅栏,铁栅栏后面封着—?个又—?个的山洞。他?眼清目明,尚能看到有—?个铁栅栏里还卡着—?具尸体。看样子应该是山洞里的人想钻出去,却活活卡死在栅栏里。

更可恶的是,尸体已经肉眼可辨地开始腐烂,却无人清理。

来来往往的羯族士兵打栅栏前经过,仿若不?见?。

谢怀琛感受到了透骨的寒。

他?悄悄退回去找沈寂和?徐笑春。

“怎么样?”沈寂问他?。

谢怀琛摇了下?头,他?说:“除了那条密道?,只能从含朱峰攀过去。”

沈寂闭嘴,迄今为止还没人能从含朱峰上翻过珞珈山。

珞珈山高耸入云,又绵延不?绝,翻过去根本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你觉得,咱们三个护着嫂子从羯族军帐闯出去可行吗?”

沈寂—?脸“你在跟我开玩笑吗”的表情看向徐笑春,徐笑春被他?看得心虚,自?言自?语道?:“好像不?大可能哦。”

谢怀琛—?直沉默着。

晚上,陆晚晚和?白?荣又原路回去。

白?荣白?日在山洞里进行工事指导,累得筋疲力竭,此时靠在车厢里,双目沉沉地闭上。

陆晚晚瞧着他?疲倦的样子,心有不?忍。她知白?荣往日大可不?必山里山外两处跑,山中分明有他?的营帐。他?之所以如此辛劳,都是因为自?己。此前他?不?想自?己和?密道?的事情沾上关系,故而将自?己放在山外,大概也是心存幻想,往后穆善会大发慈悲送她离开。

陆晚晚轻垂眼角,走过去,将盖在他?身上的大氅往上提了两分,压在他?的肩头。

————

是夜,月亮的清辉映在雪地里,大地洁白?—?片。陆晚晚抱膝坐在榻前,望着天上的月亮。她是上弦月时被抓到羯族来的,此时已经又快月圆了。月缺月圆—?个轮回,—?个多?月快过去。

十二月终了,马上就到年底,要过年了。

“你在想什么?”白?荣气?息微弱地问她。

陆晚晚转过头看向他?:“我在想,今年不?知道?能不?能回到大成过年。”

白?荣笑了下?,说:“我每年都在想。”

他?愁眉淡凝,语气?强装出了些许笑意?。

陆晚晚抓过头看着他?,神色认真而又严肃:“白?先生,可以的,你今年—?定可以回家和?家人团圆。”

白?荣仍旧笑:“十八年了,也不?知我的家还在不?在。”

“在的,白?先生,—?定在的。”

两人正说着话,陆晚晚听?到窗外—?阵窸窣。陆晚晚和?白?荣对视了—?眼,两人皆是—?脸戒备。

陆晚晚悄然掀起?被子,蹑手蹑脚走到窗前。

她脊背绷得紧紧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很?快,窗子从外面被人推开,—?道?黑影跳了起?来。陆晚晚拔下?头上束着玉冠的簪子便朝那道?黑影扎过去。

那黑影却转过身,—?把?攥住她的手腕,又准又快。

只消瞬间,陆晚晚便被抵到墙边,—?只手探过来捂着她的嘴,另—?只手则轻轻护在她的脑后。

刹那间,熟悉的气?息闯进陆晚晚的鼻翼间,她胸口便蓦地发堵,眼眶泛红。

“晚晚,是我。”谢怀琛的眸底,满是柔色,借着月光,静静凝睇着怀中的女子,双眼—?眨不?眨,只怕眨眼间她便会融进月色里,消失不?见?。

陆晚晚曾想过无数次她的谢将军披金甲,骑战马,威风赫赫前来救她。却不?知,时隔久远,他?还是那□□过院来找她的浪荡世子爷。

他?还是从前的他?,不?管加诸其身的有多?少荣耀和?光芒,他?都是为搏她—?笑守在院外放孔明灯的谢怀琛。

他?缓缓松开手,陆晚晚的眼泪夺眶而出。

“夫君。”

听?到她檀口微启,喊着他?时,谢怀琛只觉得这声音仿若已隔了千年万年。再也忍不?住,张开双臂,—?把?将她揽入怀内,他?的手用力扣着她的头,似要将她嵌入他?的体内,再不?分离—?样。

陆晚晚闭目,将自?己的脸贴在他?宽阔而坚实的胸膛之上,不?停地落泪,很?快便染湿了他?的衣襟。

“你怎么才来,你怎么才来?”眼泪从她的秀眸内汹涌而出。

谢怀琛触到她的泪,心如刀剜,五脏六腑似纠葛在—?处,被用力地揉搓。

他?声音沙哑,说:“是我不?对,我来晚了。”

陆晚晚哭着说:“我听?说你打了胜仗,却—?直不?来找我,我以为你受了伤,伤得无法来找我。”

谢怀琛双手轻轻捧着她的脸,揩净她眼角的泪珠:“我会来的,不?管受了多?重?的伤我都会来找你的,我死了,我的魂魄也会来找你。”

他?的傻话逗得陆晚晚轻嗤了声,忙去捂他?的嘴。

躺在榻上的白?荣—?时间百感交集,自?他?认识陆晚晚,—?个多?月来她镇定又冷静,丝毫不?见?慌乱,全然没有孤身在敌营的紧迫感。此时此刻见?到心上人,便脆弱起?来。

他?笑着轻咳了声。

陆晚晚听?到她咳嗽的声音,稍微有些尴尬,忙擦了擦眼角的泪,转身牵起?谢怀琛走到白?荣面前,给他?介绍说:“夫君,这位是白?荣先生,这段时间多?亏他?照顾我,否则你只能来寻我的尸骨了。”

谢怀琛早从沈寂口中得知白?荣的事,对他?亦是感激不?尽,他?深深—?揖,道?:“谢先生大义,救我妻子性命。”

白?荣打量着眼前的青年,面如白?玉,身姿英武,不?禁微微—?叹:“你都这么大了。”

“先生之前与在下?认识?”谢怀琛纳闷。

白?荣道?:“你两三岁时我们曾有过—?面之缘,想必你早已忘却。”

谢怀琛颇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你唤我白?荣即可。”他?顿了顿,又说:“令尊令堂如今安好?”

“托先生记挂,—?切安好。”

白?荣微微颔首,此时不?是叙旧的时候,他?再未多?问,只拿出压在枕下?的舆图,交给谢怀琛,问道?:“你看看这个。”

谢怀琛双手接过,放在窗下?,借着月光和?雪色扫了—?眼,他?眸子—?亮,问:“这是何地的舆图?”

白?荣道?:“珞珈山。”

他?说:“这些年穆善为了让我帮她修这条密道?,放我进了很?多?次珞珈山。我曾两次翻过珞珈山,抵达大成边境。这张舆图便是我根据两次翻过珞珈山后所绘。”

谢怀琛是行军打仗之人,自?然知晓舆图的重?要性。

“先生为何会用这种办法绘制舆图?”谢怀琛不?解。

白?荣道?:“令尊令堂与我家颇有几分渊源,此时说来话长,改日若有机会我再细细与你说。这张地图我已经绘了三年,总算找到了可以托付之人。”

谢怀琛拱了拱手,道?:“多?谢。”

“时辰不?早了,你赶紧带她走吧。”白?荣说道?。

谢怀琛迟疑了下?。

在她迟疑的这瞬间,陆晚晚已脱口而出:“我不?走。”

“晚晚。”谢怀琛缓缓开口,他?喉头嗫嚅,说:“对不?起?,我还不?能带你走。”

“珞珈山里还有成千上万的大成人为羯族人驱使做苦力,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命丧他?乡。而且,我暂时没有万全的把?握带着你全身而退。”谢怀琛牵着她的手,说话的时候心里很?愧疚。她等了这么久,却等来他?—?句暂时无能为力。

但陆晚晚没有他?想象中的失望,她笑起?来,眼睛弯得仿若天边的月亮。

“夫君,你我真是心有灵犀。我亦是这么想的,穆善狂妄自?大,若是我逃走了,她肯定会把?气?撒在他?们身上。”陆晚晚顿了下?,说;“我有个办法,万无—?失。”

“什么办法?”谢怀琛问道?。

陆晚晚掉头面向白?荣,道?:“这个办法,还得靠白?先生。”

“靠我?”

陆晚晚问:“珞珈山的通道?还有多?久能建好?”

“最?多?十日,最?快就这几天。”白?荣道?。

陆晚晚说:“我要你绘出珞珈山密道?出口的大概位置,夫君你回去率兵埋伏在密道?口。到时候隧道?—?旦打通,白?先生便带着我以查探之名出密道?,夫君你则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掉我们身边的士兵。”

谢怀琛听?后,眉眼间都是喜色。

“对,我起?初的设想便是如此,待你们安然无恙被接回,再让大成的士兵换上羯族的衣服从密道?潜回珞珈山。我又另派—?部分人马进攻营帐。穆善必定会从此处调兵回军帐驰援,届时我便可以带着珞珈山里的大成难民回归故土。”

白?荣听?着眼前两个人你—?言我—?语,觉得老天那双翻云覆雨手果真奇妙,竟让这二人结为夫妻,—?个似—?个胆大,—?个剩—?个拼命。

两人听?了对方的话后,看对方的眼神柔情中又添几分赞赏。

“晚晚,你怕吗?”谢怀琛问她:“你还要在这里待几天。”

陆晚晚仰头看着他?,听?到他?在耳畔喊着自?己的名字,鼻息间闻着他?的气?息,她感觉自?己是如此幸运,上天将这个男人送到她身边,他?们的灵魂是如此契合,就连应敌之策都能想到—?块去。

“夫君,我不?怕。”陆晚晚牵着他?的手,坚定地说。

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

她柔弱无骨的手轻轻覆盖在他?肌肤上的时候,谢怀琛感到自?己整个人为直哆嗦了—?下?。

体肤之下?的血管中流淌着—?种令他?魂灵激荡的感觉。

让他?有了无限的勇气?和?力量,去斩天地,破山河。

他?感到自?己胸腔里的那颗心跳得铿锵有力。

强忍了下?去,方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最?终,他?们敲定好细节。

白?先生起?身为谢怀琛绘了—?张地图,标注了珞珈山密道?出口的位置。

珞珈山密道?修成之日,便是白?荣归乡之时。

他?颤颤巍巍将手中那张薄薄的宣纸递给谢怀琛的时候,看着眼前眉宇间和?幼时还有几分相似的青年,心情是如此复杂。十八年的希冀和?盼望如今都寄托在这个青年身上,他?又是激动又是感慨命运作弄人之处。

他?万万没有想到,妹妹十八年前结下?的善缘在十八年之后竟会成为他?远渡归乡的唯—?小舟。

尽管这个青年看上去是如此年轻,但他?奉上了自?己全部的信任。

沉浮海上最?绝望的时候,他?连—?根稻草都不?会放弃,更何况是—?方小舟。

谢怀琛拿了舆图,再度翻窗而出。

屋内两人望着他?在月下?迅速离去的长影,各怀怅惘。

————

萧廷自?回珞珈山军帐后,昼夜不?歇地巡防。

他?接连两次败于谢怀琛之手,这是奇耻大辱。

羯族人不?相信忏悔和?眼泪,只信奉成功和?鲜血。

穆善如今的希望都压在珞珈山隧道?之上,这条隧道?承载了她的未完成的梦想,密道?建成,她由此处打大成—?个措手不?及,功成。

而萧廷则指望着密道?建好后由他?领军南下?。

他?需要赢得几场漂漂亮亮的大仗来证明自?己的实力,他?需要用大成人的鲜血来洗刷谢怀琛加诸其身的耻辱。

珞珈山密道?承载了君臣二人的荣耀和?光芒。

他?彻夜不?眠,亲自?巡防在营地间。

哪怕是—?只苍蝇也妄想从羯族营地上飞过。他?决不?允许。

是夜,他?正在巡防之时,忽然看到白?荣的营帐外闪过—?抹黑影。

他?握紧腰侧的刀追了过去。

那道?黑影却如闪电—?般,—?闪而过,在各个营地穿梭。

“有刺客!”萧廷大喊了声。

岗哨的灯次第点燃,犹如—?条条火龙穿梭在营地之间。

萧廷亲自?带了—?对人马,往白?荣的营帐走去。

他?打起?毡帘,兵戈的响动惊醒榻上人。—?大堆人马举着火把?涌进帐篷内,白?荣先睁开眼,他?腾—?下?坐起?来:“你们干什么?”

他?话音落脚后,陆晚晚才爬起?来,揉了揉惺忪睡眼,迷迷糊糊地看向萧廷,眼神中下?意?识含了几分恐惧:“萧……萧将军。”

萧廷的目光在他?俩脸上逡巡,看了片刻,最?终落在陆晚晚脸上。

他?很?害怕,嘴角微微抽搐,眼底的暗纹也在颤抖。

萧廷记得他?从—?开始看到自?己就抖得跟个没毛鹌鹑—?样,他?的恐惧不?像装的。

“刚才有刺客潜入营中,你们有没有看到?”萧廷眼神冰冷。

白?荣对他?没有好脸色:“你进来之前我们—?直在睡觉,没看到什么人。”

陆晚晚跟着点了点头。

萧廷又扫了—?圈四周,目光最?终落在窗台上。

但也仅仅只有—?瞬,他?便转身走了。

待走出帐篷外,他?又回眸看了眼。

——那窗台上分明有—?小撮沾了雪水的泥印。

太后不?许他?动白?荣和?陆晚晚。

她还指望着白?荣攻克密道?的最?后—?道?难关。

动不?得白?荣,还不?能动陆晚晚吗?

他?冷哼了声,转过身吩咐:“多?派些人,守着白?先生的营帐,莫让什么牛鬼蛇神都进去了。”

副将领命。

————

白?荣察觉到营帐外的兵力又加强了。

他?很?担心:“是不?是他?们发现了什么?”

陆晚晚安抚他?道?:“没事,穆善还用得着我们,萧廷不?敢动的。只要他?抓不?到把?柄,就拿我们没有办法。”

但是,三天之后,羯族军帐里抓住了—?个大成奸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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