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膝一弯跪了下去,额头贴地,朝着俯视着众人的那个男子高声道,“民女柳芊芊,恭祝吾皇,寿与天齐。”
一时间,大殿之中又是一片沉寂。
万皓冉的眸子微微地垂着,淡淡地瞧着跪在地上的美人,半晌方才微微笑道,“你舞得甚好。”
“谢皇上夸赞。”她回道。
“……”万皓冉的眸子掠过她的周身,一阵沉吟,方才又道,“夜里风寒,你衣着清凉,便留在此处一道参宴吧。”
“……”柳芊芊心头一喜,自然明白皇上话中的含义,谢恩道,“多谢皇上垂怜。”
在座的众人听了皇帝的那番话,自然是心照不宣,臣子们的目光中多是透着几丝艳羡,而反观诸位嫔妃的面色,大多都添上了几丝落寞,只叹后宫之中,她们又多了一个劲敌。
见此情形,黎妃的嘴角不着痕迹地勾了勾,挑起一丝笑,忽地又开了口,望向又收了一个美人的皇帝,笑道,“皇上,都这么些时候了,笙嫔妹妹的琴,也该取来了。”
“……”听了江璃蓉的话,南泱的面上仍是没得丝毫的表情,仍是垂着眸子,分外悠哉地饮着茶水。
“……”万皓冉的眸子急速地扫过南泱的面容,又望向许茹茜,道,“你的琴取来了么?”
“这……”许茹茜一滞,自然晓得江璃蓉没安好心,可碧儿又确是将琴给取来了,一时间,她焦急不已,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不禁端着眼风儿去望南泱,却见南泱正低着头喝着茶水,没什么反应,不禁一急,又去望明溪,明溪亦如热锅上的蚂蚁,心道方才那柳芊芊一舞销魂,若是娘娘紧接着献艺,着实讨不了便宜,是以,她朝着笙嫔微微摇了摇头。
“……”许茹茜颔首,面上浮起一丝不大好看的笑容,回万皓冉道,“皇上,臣妾的琴……”
“笙嫔娘娘——”
忽地,一道清丽之中夹杂了一丝丝强势的女子声线高高地在大殿之中响起了。
许茹茜一顿,在座的众人皆是有些错愕,不禁纷纷抬眼,望向那个开口打断笙嫔的话语的女子。
只见南泱的面上是一派的坦然笑容,她缓缓地站起身子,朝着许茹茜一笑,道,“你的琴,已然取来了。”
“……”笙嫔被这话一堵,一时间竟失了语。
“娘娘,你……”明溪亦是大惊失色,黎妃明摆着没安好心,自家的主子竟是自己往刀口上撞么!
“明溪,”南泱的眸色沉寂,她背脊笔直,朝着明溪淡淡道,“既然黎妃娘娘开了玉口,我又怎好让她失望呢。”
“……”明溪不再开腔,只垂着眸子默默地将备好的殷红男袍缓缓地为南泱穿上。
见此情形,众人皆是愕然,更有甚者更是一声嗤笑,只觉这南泱当真是荒谬至极,竟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件殷红色泽的男子衣衫,真真可笑。
黎妃挑着一丝看好戏的神情,定定地望着那抹背脊笔直的背影。
万皓冉的眸子清寒,亦是淡淡地望着那人的背影,右手不自觉地抚了抚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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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的风,凌冽得有些刺骨。
她的面上没得丝毫的表情,身上披着那件殷红色泽的宽袖大袍,右手中持着一柄长剑,缓缓地旋过了身子。
夜风忽地吹入了大殿,她一头披散的如墨长发在夜风中翻飞起舞。
龙泽亭中的议论声戛然而止,众人皆是被眼前的这个女子晃了晃神。
但见她剑眉飞扬,鼻骨高挺,双眸目光淡然,却又似乎隐隐地夹杂了一丝丝世事苍凉之感,一张朱唇血红欲滴,身上的男袍亦是血色一般殷红。
南泱的身量本就较高,此时,在这夜风之中,她长发凌乱纷飞,身上的衣袍猎猎作响,浑身上下夹杂了男子的俊俏同女子的妖艳,透着一股子几乎可以蛊惑人心的诡异妖冶。
在望清南泱的刹那间,万皓冉只觉心底深处仿佛被什么狠狠地撞击了一瞬,那股子奇异的感受直直地顺着心坎儿漫上了全身,教他有些惊异。
众臣子同众嫔妃已然被眼前的南泱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皆是定定地望着眼前那个女子,一时间竟觉着这世间没有任何言辞能形容那人的美,只讷讷地望着那人出着神。
在众人的目光中,南泱的神情坦然无畏,她朱唇微启,透过众人,直直地望向高坐在上位的男子,唇畔一勾,笑了笑。
“今次,臣妾为贺皇上生辰,特地备了一支舞,还望皇上笑纳。”
言辞恳切,却不含半分谄媚,语调清丽端庄。
“……”万皓冉的眸子牢牢地锁住她的目光,半晌方才微微一笑,眸子里头透着几丝意味不明的神色,道,“朕——拭目以待。”
南泱闻言亦是微微一笑,接着,一双凌厉冰凉的眸子一一扫过江璃蓉同唐梦雪,左眉微微地挑着,口中的话,却是对着许茹茜说的——
“笙嫔娘娘,劳烦了。”
许茹茜这才从震惊中微微回了神,颔了颔首,接着便双手浮上了琴面,十指一动,弹奏了起来。
大殿之中,只闻得见大气磅礴之中又渗透了无限世事苍凉的古筝曲调,以及长剑在空中划过的清脆声响。
宽敞的大殿之上,南泱忍着腿部的疼痛,面上没得一丝的表情,将手中的长剑挥舞得行云流水般飘逸。
英气勃发之中,却又不时透出几分妩媚妖艳,如此强烈的对比,在此时的情景下,却折射出了浓烈至极的美感。
与方才那个异域美人的舞截然不同,南泱的剑舞,英姿飒爽,大气恢弘,邪气与正气并存,却是惊艳得教人移不开眼。
无论是臣子还是嫔妃,都隐隐地有些莫名的燥热。
黎妃同诤妃的面色,已然是难看至极。
沧海一声笑的曲调进入高潮部分,她红唇微启,低低地吟唱了起来——
“沧海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世知多少——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一襟晚照——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世知多少——苍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时隔多年之后,南泱都觉得那时自己唱出这首歌,是个非常正确的做法。
前皇后的嗓子本清丽端庄,然而,唱歌的时候声带拉扯之时,却是一种略微沙哑低沉的嗓音,透着一股子极为浓重的沧桑之感,虽说不怎么耐听,却极为衬那时的景。
换言之,便是用这副不怎么地的嗓子来唱沧海一声笑,着实是甚合适。
一曲歌罢,她仍是垂着眉眼舞着剑,一个旋身使力间,她只觉腿部的痛楚蓦地加剧,不禁心头一慌大呼不妙,身形蓦地便不稳了,朝着一旁倒了下去——
一切都只是瞬间的事。
琴声蓦地中断,大殿之上有恢复了一片沉静。
她只觉腰部被一只手臂环住,牢牢地截住了她往下摔倒的身躯。
南泱的眸子里头,映出了一个张俊美清冷的面容——只见那个原本高高坐在主位上头的皇帝,此时却已然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稳稳地接住了自己。
“……”南泱的眸子微动,就这么保持着倒在那人手臂上的姿势,心头颇有几分复杂,面容却是平静得犹如一潭静水。
“……”万皓冉垂着一双清冽的眸子淡淡望着她,过了好半晌,那人的薄唇方才微微开合,颇为云淡风轻地朝她凉凉地问了一句——
“腿怎么了?”